板厂小学的飞鸟时光

纪建国

北京南城的夕照寺街上有个板厂小学。我每次路过那里都会投去一片深情的目光。那天我突然发现学校的门口有一个很别致的设计，是一个七色光的图案。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的小学时代，从一年级直到毕业，都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童年的梦想、童年的歌

夕照寺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约两公里长。二十多年前因为有部电影叫《夕照街》，也把夕照寺扬了一下名，板厂小学在夕照寺南边的路东，学校红色的大门朝西敞开着。

据说这里最早叫拈花寺小学，是在一座旧庙里。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我刚上小学时，旧庙的痕迹依然可见。学校的教学楼是一幢崭新的三层楼房。南边是一个大操场，供学生们做广播体操和课间活动用。老师们的办公室则在东边的一个偏院。那里有三排平房，尽南边的一排是学校的食堂。中间的一排是一个很大的教室（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大殿），我们在那里上音乐课和美术课。最北边是个二层小楼，木质的楼梯上下楼时总有踏踏的脚步声，老师们的办公室全都集中在这里，冬天似乎没有暖气，靠炉火取暖，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学生的作业本。

我们那届学生是学校建成后招收的第一批一年级学生。我们上届的学生都是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没有其他年级的学生。据说是因为“文革”的原因。

初进校门，我们一群稚童像一群欢乐的小鸟，在操场上追着喊着笑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上课时我们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听他向我们传授各种知识。美术老师用他的绘画耳濡目染地影响着我们，学着在生活中发现美的事物。音乐老师教我们识谱唱歌，教室里传出我们稚嫩的童音：“小鸟和我们一样起得早，晨风伴我们一路去课堂，我们是新中国的少年，沐浴在幸福的阳光雨露下……”老师们的知识像润物无声的春雨，滋润着我们幼小的心灵。

下课后老师带领我们参加各种有益的活动。学校请来了著名的儿童教育家节目主持人孙敬修老师到学校，给我们讲《雷锋的故事》。我记得新学校建成的第一年的春天，操场的南边和西边墙下都是一片空地，只有一些野草。第二年春天我们就在老师的带领下，挖坑的、种树的、浇水的好不热闹。我们都是第一次试着用铁锹，那样子一定很滑稽，惹得老师和学生们的笑声一片。初夏的季节那里就有了两排挺拔的小杨树，碧绿的嫩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撇下一片宜人的凉爽。我做课间操的位置就在一棵小杨树下，树阴下很舒服，我享受著自己的劳动成果，心中很惬意。

我们上到小学四年级时，班里迎来了一位新的班主任——李丽军老师。她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挺漂亮。她往讲台前一站，虽然是女老师也自有一种英气勃勃的气质，教室里一片安静。她教我们算术和语文课。时间一长，年轻老师充满朝气的活力很快与我们这群孩子活泼好动的天性融合在一起。每到李老师的课程，她都会在那节课留下最后几分钟。老师和学生之间彼此交流一下，看谁还有什么问题。就在这时欢快的铃声响了，我们一下冲出了教室来到操场上尽情地玩耍。冬天来了，一场大雪操场上白茫茫的一片。课间休息，李老师也跟着我们来到操场上。抟起一个个雪团玩起了打雪仗。洁白的雪团在空中疾速地划过，打在人身上一团白色雪花，一下就散开了。有一丝凉意顺着脖子轻轻地流过。笑声、喊声，在操场上此起彼伏。欢笑荡漾在每个人的脸上。

上课的铃声又响了，我们又回到了教室。李老师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李老师的表情成为我们教室里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我在那里背会了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毛泽东的《七律·长征》，还有陈毅的《赣南游击词》……很多年以后我才逐渐体会出和理解了那些优秀诗篇的无限魅力，它们对我的生活产生了深刻影响。

还有同学间那种最纯洁的友情，也让我永远难忘。从一个稚童成长为一名小学毕业生，这期间，生活中会发生很多的故事。陪我打乒乓球的球友齐国良，一起在龙潭湖学会游泳的李维刚。还有谁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当时叫红小兵）戴上菱形臂章，后来换成红领巾。谁能经常写出好作文，受到老师的表扬。这些事都激励着我们不断努力。

但有件事我特遗憾，那时我在班里比较淘气，眼看着班上的很多同学都戴上了红领巾。我的胸前还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心里特惭愧。直到小学五年级我才戴上它。那天我第一次成为同学们瞩目的对象。我的同桌班长李淑霞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把一条红领巾系在我的脖子上，然后互致敬礼。从此以后我和同学们走在大街上，看着蓝天白云心里都是自豪的。

我们小学毕业的最后一课，我一直不忘。六年的小学生活，不仅我们的身体长高了，也明白了许多的道理。老师们亲切地呵护更像是母亲般的爱护，温暖着我的心。我们像初长羽毛的雏燕，渴望在更广阔的天空飞翔。老师则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我记得那天教室里很安静。李老师微笑着告诉我们一个师生间的秘密，她说：“我当学生那会儿，老师不笑，学生微笑。老师微笑，学生大笑。老师大笑，学生狂笑。”教室里顿时一片欢笑。我们在笑声中告别了自己的小学时代。

时光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童年的那些往事，在我的记忆中非但没有减色，在我头脑中反而留下了更加鲜明的烙印。

有作家说：“回忆不是发黄的书简，不是衰迈的老人，不是枯干的花朵和宝贵的遗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内心激动的、充满诗意的世界。”

童年那些往事很像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