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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河传说的“源”与“流“

时间:2024-04-23

永定河系海河支流之一,源于山西省宁武县的管涔岭天池,流经山西北部、河北北部、北京、天津等地。该河水流湍急,上流所经,多为黄土地带,水浊泥多。“盖自石景山而下,两岸既无高山以束之,泥沙壅积,泛滥之患,无岁不有。加以人民日增,土地渐狭,相率以堤防限制河道,乃至河床淤积,历年递增。”此实泛滥成灾之一因。据《元史·河渠志》载:“卢沟河,其源出于代地,名曰小黄河,以流浊故也。”此外,永定河又有“浑河”之名,“本卢沟水,从大兴县流至东安州、武清县,入漷州界”。

永定河之得名

从永定河河道的自然条件来看,其山区段为中山峡谷区,山高谷深,天然落差大,水流湍急。进入平原后,水流变缓,加上积年累月,泥沙淤积,致使河床抬高,自卢沟桥以下形成地上河。从石景山麓至卢沟桥以南,金、元、明曾建有石堤工,然而清朝以来久无修防,水势散漫,中下游河道仍然摇摆不定,洪涝频发,是一条善决、善徙的河流,对京畿各县的侵害相当严重,所以历史上又称“无定河”。康熙三十七年(1698)二三月间,“无定河”自新城九花台漫决,环绕霸州,水患频发,康熙帝亲临灾区巡视,见田亩淹泡,百姓流离失所,以水藻为食,生计艰难,深为怜悯,即令直隶巡抚于成龙速往浑河决口处详细勘察。于成龙偕同西洋人安多仔细勘察了自霸州至郎城段的水患,绘制出河图后进呈。《清史稿·圣祖纪》载曰:“(康熙)三十七年三月辛卯,直隶巡抚于成龙奏偕西洋人安多履勘浑河,帮修挑浚,绘图呈进。”康熙详看工程图后,决心采用挑河筑堤的方法对永定河加以改造,疏浚修筑的河道“自良乡老君堂旧河口起,径固安北十里铺,永清东南朱家庄,会东安狼城河,出霸州柳岔口三角淀,达西沽入海,浚河百四十五里,筑南北堤百八十余里”。至七月二十一日,“霸州等处挑濬新河已竣”,巡抚于成龙上书康熙,“乞赐河名,并敕建河神庙”。康熙下旨曰:“照该抚所请,赐名永定河,建庙立碑。”《畿辅通志》记载,自此“湍水轨道横流,以宁三十年来河无迁徙,此从古所未有也”。

永定河传说概况

永定河被誉为北京的母亲河,其流域内流传着“永定河,出西山,碧水环绕北京湾”的歌谣。永定河传说诞生于人民的真挚感情中,呈现出一种自然淳朴、雅俗共赏的艺术气质,是一种新的“民族的诗”。这些民众以口头方式创作和传承的有关永定河的传说,包含了神话传说、史事传说、人物传说、风物传说,等等。这些传说中包含着河道的疏浚历史及灌溉之利,表达了民众对于美好幸福生活的希冀与向往。

永定河河道历史悠久,流经地域广,跨越众多省市,自古以来即有“浴水”“?水”“黑水河”“无定河”等多种称谓。与此相关的命名传说较多,如《无定河改为永定河》《浴水的传说》《大黑龙大闹无定河》等传说中都提到了永定河各种名称的由来。其中《大黑龙大闹无定河》传说中还描述了永定河独特的“恶开”现象,认为冬春之际冰雪消融时冰面爆开的情形是河中黑龙在疏浚河道,具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

史书载永定河流域“官厅山峡坡度陡峭,两岸支流为山河,每遇骤雨,一泄无余。下游成水患。上游河底土質多为松泥沙土,一触即溃。”因而永定河流域多历史遗迹,如三国时期刘靖开发的戾陵堰和车箱渠、“铜帮铁底”的石卢段工程、北惠济祠等。很多永定河传说则以这些实际存续的风物为“承载物”,讲述的内容也大多与水患、治水及护水有关,这种讲述实际上喻示着某种群体性内涵,因此也赋予了传说“地方感”。如《刘靖筑戾陵堰裕民》《康熙皇帝浚河筑堤》《和硕怡亲王和北惠济庙》《会跑的金门闸》等,是基于大量的史实资料撰写而成的传说,详述了三国与清代永定河的疏浚工程;《河挡挡河戏弄刘瑾》一则传说充分体现了永定河的军事作用,传说讲到明朝宦官刘谨图谋泄放永定河之水以谋权乱政,但被河中的护水神灵阻碍。“治水掌故”类传说还有《康熙下令铸铁狗》《于成龙生死不离永定河》《曾国藩修河难如愿》《左宗棠治水有招》《冯玉祥出兵永定河》,等等。

永定河流域的神灵、精怪与神兽亦是永定河传说的一大特点。“华北诸水,永定为大,而为祸亦最烈”,常年的水灾使得民众相信永定河底卧藏着骇人的水怪。如《大黑龙大闹无定河》《石景山镇恶龙》《天河吞水兽》《庞村大庙和镇河牛》等“镇恶治水”类传说,将永定河中的恶龙、乌龟、黑龙等描述为河水溃决的“罪魁祸首”,而将铁牛、趴蝮(吞水兽)等视为镇水之神,作为镇水兽放置在河边堤岸用来震慑水怪。民间的镇水兽造型多样,包括牛、犀、狮子、龙形神兽等,其材质也有石质、铁质、铜质等。如颐和园中的标志性景观铜牛,其背部有乾隆所题的《金牛铭》,“夏禹治河,铁牛传颂,义重安澜,后人景从”。镇水兽广泛存在于永定河流域的桥、闸、堤坝处,反映了民众镇水消灾的朴素愿望。如《饕餮镇水》传说中的“饕餮”指的就是广利桥两侧的龙形镇水兽,民间也将其视为“龙生九子”之一,但其究竟是哪一位龙子却始终存在着较多争议。明代杨慎在《升庵集》中列举了他所记录的“龙之九子”,即“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眦”“金猊”“椒图”,其中“饕餮好饮食,故立于鼎盖”,而“蚣蝮性好水故立于桥柱”。李诩在《戒庵老人漫笔》中则有不同看法,他认为“饕餮性好水,故立桥所”。因此,在杨慎眼中,这些石质的镇水兽应为“蚣蝮”,而在李诩看来则应为“饕餮”。“饕餮镇水”传说中提到,河水的泛滥是鲇鱼精作祟的结果,而饕餮的“好饮食”正巧能威胁河妖,镇压水患。民众也希望它能把泛滥的河水吸入肚内,以此镇压水患。

此外,人们认为供奉的神灵也具有治水功能,如《衙门口村的双关帝庙》中的关羽;《北辛安镇的老君庙》中的太上老君;《双女坟神丘》中的仙女等,都能够在永定河流域发生水患时施展神力,化险为夷。这些传说通过时空交错的故事和场景,展现了神灵背后的集体记忆和时代投影。以龙王传说为例,自古以来,永定河畔修建了许多龙王庙,历经金、元、明、清,现存文献记载较多的龙王庙主要有四座,分别是门头沟区三家店的龙王庙;石景山区的北惠济庙;丰台区的南惠济庙;大兴区安福庄乡赵村的永定河河神祠。每年农历六月十三祭河神,村里村外的人都赶往龙王庙吃筵席,给河神祝寿。相关传说有《浑河岸边河神祠》《北辛安龙王庙》《飞龙救婆婆》《河神和神羊》《龙王槐的传说》,等等。

永定河流域的卢沟桥传说也因其蕴含的特殊生活记忆一直备受人们关注,早在战国时期,卢沟桥一带就是燕蓟地区沿太行山脉通向华北大平原的要津,是南来北往的重要渡口。自金朝兴建中都城之后,卢沟上的浮桥远远不能满足金朝統治者政治、军事、经济上的要求,于是便开始建造石桥。《金史·河渠志》载:“大定……二十八年五月诏:卢沟河使旅往来之津要,令建石桥……明昌三年三月成,敕名曰广利。”明昌三年(1192)三月建成。初名“广利桥”,后改称“卢沟桥”。除艺术欣赏价值之外,卢沟桥建筑技术的高超与精湛亦为后人所称赞。其桥基和桥身均使用巨大的铁柱、铁榫予以拉接补强。乾隆五十年(1785)至五十一年(1786)修理桥面时记载:“石工鳞砌,锢以铁钉,坚固莫比。”1991年修复桥面和清理河床基础时,果然发现了桥面两侧伏石用铁杆穿接,桥下基础用密布的铁柱层层贯穿,所以在数百年的人马通行和洪水冲刷下,仍安然无恙。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迎击初春上游冰融后大量冰凌、冰块的冲撞,在迎水的桥墩分水尖上,安设了巨大的三角形铁柱,以其锋利的尖刃斩凌破冰,被人们称之为“斩龙剑”。此外,还有被称之为“插架法”的打“梅花桩”基础等等。卢沟桥建桥技术之精湛,可以说是达到了当时造桥工艺之高峰。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的爆发,更使其成为中华民族坚强不屈、抵御外侮的民族象征。

自辽代开始,卢沟桥传说逐渐以京西永定河流域为核心,散布全国;更因其所承载的民族精神及体现的民族气节,在东南亚各国及世界华人聚居区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卢沟桥传说大致可以分为“卢沟桥修建历史”“卢沟桥上石狮子”“卢沟桥与龙蛇龟兽”“卢沟桥与皇帝、臣子”“卢沟桥与普通百姓”“卢沟桥抗战事迹”六类传说。

永定河传说的文化意蕴

永定河传说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价值意蕴,激发了民众对地方文化的自豪,民众不仅能够通过传说感知地方文化,还能够在传说中找寻到灵魂与心灵的归处。新世纪以来,特别是“永定河传说”“卢沟桥传说”相继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之后,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将传说文本纳入“地方政府文化记忆展示的新秩序”之中。那些包孕着大运河文化特质的民间传说,承载着运河沿岸民众的历史记忆与共同情感,那些融汇在血脉之中的依恋与期待,那些在田间地头被娓娓道来的帝王将相的治水逸事,那些至今仍旧存续于永定河流域的地方风物,唤醒的不仅是民众对地方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更是一种“人与地之间情感纽带”的贯通,真正作为“支撑之物”的还是深蕴在传说内部的自强不息和艰苦奋斗的精神。永定河传说的传承及传播在不断唤起民众集体记忆的同时,也不断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经验,这也是传说得以不断衍化、传承的基础。永定河传说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传承与超越中,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凝铸提供了生命经验和情感纽带。

(毛巧晖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 研究员)

北京市非遗项目门类丰富,具有多民族、多地域文化交流交融的特色,又兼容并包南北方文化特质。希望通过这一栏目的开辟,使广大读者能够感受到流传在民众中口耳相传的民间传说、精彩绝伦的传统技艺、美轮美奂的传统舞蹈、精雕细琢的手工艺品中那一份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

编辑 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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