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在路上

“春节出行，家乡也好，异乡也罢，拍组照片回来，或对见到的影像稍稍做些梳理，或据此创作。”2018年春节前，《中国摄影》 编辑部给杂志社的年轻人布置了这样一个“春节影像计划”。参与计划的有7位：范华明、何博、周星宜、钟华连、李乐、王知临、石碧璇，他们来自于不同的岗位，有做编辑的，有做行政的，有做活动的，还有做发行的。

在本期杂志出刊之时，距离春节已过去一个月，这时再说春节的二三事，似乎有些过时。不过，热闹过后再看这些杂志社不同岗位的年轻人在春节出行时的记录和对所见影像的观看，别有一番滋味。

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些都是一种“在路上”的影像，随机的，自由的，情绪的，短暂停留却流荡心间。他们或行走在家乡或异乡的路上，记录此刻的所见；或徜徉于虚拟网络或老相册里，回忆旧时的相片。他们没有职业摄影师的姿态，而是以一种业余主义的心态来看摄影，并秉持着对摄影的热爱。

在家鄉：内蒙古锡林郭勒盟

摄影并文/李乐

返乡！返乡！

这年头，谁还没个故乡。每当年末，“返乡”这个词铺天盖地，不关注都难。但可能也只有漂泊在外的人才能体会其中饱含的意味，喜悦、兴奋、沉重或是焦虑。

反正当踏上返乡汽车的时候我是兴奋的，又能回到那个可以纵情撒欢、耍赖，即便是凌晨4点也有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你回去的地方，其实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漂泊的苦楚，旅途的劳累，回家，才是正解。故乡即使是凌乱的、阴沉的、凄凉的，但这就家呀，它的味道是熟悉的，它充斥的人情味是暖心的，挥之不去，念念不忘。

可能有一天我们终将成为他乡变故乡，故乡成他乡的可怜人，所以当回京列车启动的时候，看着沿途的风景，脑海中如电影似地闪过各种画面，踌躇满满。这种矫情一定不是我才有的吧！

在家乡：四川德阳

摄影/吴限 文/何博

毕业13年，初中班建了一个微信群。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小撮人聊着聊着觉得该有一个，于是开始拉人。借着过年时喜庆的大氛围，久未联络的同学热闹地在这个新根据地里寒暄问询；不过，两三天之后，又只剩得寥寥几人如在酒桌上一般推杯换盏，互提旧事。往后几日，微信群的冷寂程度让人记起被废弃多年似已长草的班级QQ群的命运。

这个微信群的短暂生涯中有两次高光点，一次是建群次日，几位男同学酒后念旧，往群里发红包并@彼时的暗恋对象或女友，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生成了一股热血的回忆杀；另一次则是两天里不时发在群里的老照片，这些图像也引发了参与人数最多的交流，感叹、嬉笑此起彼伏。现在看来，少年时期身旁有一两位时刻拿着相机记录着那些青葱延展出的细枝末节的同学，确实很幸运。这些变色的旧图像，尽管我有大部分的实体照片，但还是把它们一张张下载下来放在手机里。忽觉，家中存放这些照片的抽屉就像刚才提到的QQ群，有的东西一直在那里，这么多年却都没有打开看；如今有了电子版的相片，有了更为时兴的微信群，事情就真的能起变化吗？

班级群归于沉寂之后，我确认了一个现象：热闹时说话的那些同学，跟十几年前教室里曝光率最高的几乎是同一群人；而过去不怎么在公共场合说话的同学，依然没有开腔。

初中旧照下载得差不多之时，密友从伦敦回国的班机已着陆将近一小时，我抬起头，见其自到达口蹒跚而出，露齿憨笑。又胖了。

在家乡：江西南昌

摄影并文/周星宜

最近几年，回南昌的次数越来越少。这座始建于公元前202年的历史文化名城，又称洪城，是江西省省会，其实并非我的籍贯所在地，但在赴京工作前，我自幼在这里生长。从呱呱坠地到读大学，二十一载寒来暑往，加上亲人们汇聚于此，南昌早已成为我真正的家乡，也是远行打拼后每每念及的避风港。

不过，习惯了待在受暖气护佑的北方过冬后，每逢春节回南方去，接受湿冷空气的“魔法”攻击，都变为考验身心的一大挑战。相比飞机，我一直更青睐铁路，能看到窗外的变化：过了长江，连绵的丘陵和散落的小二层楼房就会取代北方的辽阔平原，离家也就近了。

今年春节不同于以往，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再喧闹，人们脸上多了些许惆怅。这一切要回溯到2017年初秋凌晨里的一通电话，睡眼朦胧中得知最疼爱我的外公走了。第二天是工作日，我匆匆请假往南昌赶，也少有的选择了乘坐飞机。在颠簸与悲痛中，猛然意识到像我这样的游子回家乡的理由从此又少了一个。

按照习俗，家中若有长者驾鹤西去，次年与春节相关的庆祝活动就会取消，亲属也不可向外人拜年。除夕这天，当众人忙于置办年货、筹备年夜饭的时候，我与家人驱车来到位于南昌市郊的陵园，看望长眠于此的外公，通过祭祀的方式祈愿他在天国快乐。

这是第一个在饭桌上不再有外公把酒言欢、向晚辈们嘘寒问暖的春节。当翻阅家中旧相册的时候，一幅老照片令我陷入沉思：外公抱着我站在如今因拆迁已被夷为平地的老宅院里。那片老宅院满载着我的童年记忆，但当我端详着这幅泛黄的老照片，却无法拾起1990年冬天自己在外公怀抱里时的任何印象，就像赶回家乡却赶不及给他最后一个拥抱的无力与遗憾。想起为我起名的外公，我心间有太多不舍。

每当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意味着很快就将再次回到现在。踏进离乡返京的车厢前，回望这座城，忽然感觉平添几分陌生。

在家乡：福建龙岩

摄影并文/钟华连

或许现在过年回家的意义就是陪陪家人、会会老友。今年回乡很难得的是，我先后与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分别来了一场登山小旅行。

与老爸老妈登山的目的地是象洞老家的最高山—白石顶，随行的还有不到5周岁的侄女。白石顶海拔有1095米，站在自家楼顶一眼便可望见。山上有出没大象的传说，解放战争时期在山上打过游击战的历史，让白石顶成为象洞镇的重要地标，这几年，当地政府谋划着将此山开发成旅游景区。前年大年初一我和爸妈曾驱车来过一次，瞧见山脚下规划的洋贝村的花园子景区已建了一栋类似游客中心的楼房，铺了一段上山的石头路，而这段路过后只能自个儿辟出一条上山路，当时山里潮湿路滑，和爸妈随意走了一段便返回了。时隔两年，石头路依然在铺建中，并且已被人开出一条若隐若现的上山小道，但来游玩的人依然不多。一上一上又一上，此次我们与丛林野路、悬崖峭壁进行将近三小时的周旋后，终于登上最高峰，那种旷爽溢于言表。遗憾的是冬春交替之际，山上没点儿可吃的野果。不过下山途中，对草药敏感的爸妈倒有了自己的收获。

几天过后，我去县城看望爷爷奶奶，午饭之时偶然说到我和奶奶都没去过梁野山，时常自个儿骑着电动车溜达进山的爷爷便提议一起去看看这座海拔1538.4米的全县最高山。在爷爷的带领下，我们转了三趟公交车再加一趟私家车后，到达了云礤村景区。和白石顶不同，自2012年梁野山作为生态旅游景区被开发后，每到节假日都是人头涌涌，4A景区的帽子也吸引着不少外地游客特意前来，看瀑布，逛果园，品农家小吃。不过，所谓的生态旅游早就失去了最初的原始感，一路上，奶奶还回收了一袋子的塑料水瓶。景区没有去往山顶的路，游客仅能游走于建好的人行栈道。山路本就崎岖，修建的栈道也难掩一些接近90度的陡坡。但为不枉此行，年过八旬的爷爷奶奶坚持爬到了栈道的末端。

回头再看这两次登山旅行，它不只是“登高而远望”或“到此一游”，更是与家人相处的铭刻记忆。

在家乡：湖北广水

摄影并文/范华明

不管相隔多远，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各行各业忙碌着的人们都会心照不宣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同自己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分享着各种好吃的好喝的，述说着各自的种种经历。这就是年，中国人的年，并且大部分人依然延续着祖先们留下来的传统习俗—归乡过年。

适逢这个时节，我都会穿上鲜亮的衣服，买上喜庆的礼物，從工作地返回自己的家乡，向长辈细数自己高兴的事情，给小辈们发放压岁钱并寄予对他们的期望。整个空气里都会弥漫着幸福的气息，这气息会洗刷掉这一年来的各种沮丧与气馁，会冲淡各种辛劳与疲惫，重新带来各种美好与愿望，会赋予你继续奋斗的动力。当节日过后，这短暂的幸福将伴随着你重新踏上事业之路，并满怀希望地去继续努力。

在家乡：北京

摄影并文/王知临

北京作为中国的首都，原本被定义为文化之都，但随着北京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国际化程度越来越高，传统的春节文化在北京也逐渐越来越被淡忘。为治理空气污染制定的一些特殊规定，如：五环内禁止放鞭炮、庙会上禁止明火烤肉等，让原本喧嚣的春节多了一丝冷清，年夜饭后，全家人一起守岁的画面也越来越少。除了一些很久没联系的人会在这一天突然发一条不知道从何处转来的短信或微信之外，似乎和平日里的北京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从小在北京长大，现在工作也在北京，这么多年过去，北京的春节对我已没什么新鲜感。今年的春节对我来说也同样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地去各路亲戚朋友家串门、吃饭，同样地在大年三十以春晚做背景音乐和家里老人打麻将，以各种方式给老人家喂牌、点炮。但是既然入了摄影这一行，又是春节这种特殊的日子，我总是想着应该拍点什么来表现下自己过的这个年。 看

在异乡：澳门

摄影并文/石碧璇

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家过春节了，北京早已失去年的气氛，从小到大春节给我的印象只有春晚和饺子，但是现在这两样哪还有什么诱惑？很久没有感受过的过节气氛误打误撞却在澳门体验到了：花车巡演、龙狮队拜年、十二生肖、福禄寿、财神巡游 等。每天都有各类庆祝活动，海面上升起的烟花，初一早上的鞭炮声，妈祖文化的烧香祈福，在这个年的头五天，我体会着这里的每一个“年味儿”。

去过澳门的人都说这里“袖珍迷你”，但是去过多次的我也还是觉得错过了很多。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巷子都独具风情：生活气息浓郁的普通人家和五彩缤纷的欧式建筑完全相融合；你可以体验海风拂面的清爽，也可以在曲径通幽的小道看到虔诚的祈祷和慈祥的庇佑，还可以站在街头嘴里塞满美食感受“舌尖上的澳门”。异乡带给我们的虽然不是家的关怀，但是可以带来别样的意义，正如理查德·威尔伯的诗歌所说：“美发生着变化，以这样仁慈的方式，为了别样的发现，永远希望分离事物与事物本身，并将一切在片刻间释放，变成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