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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述

时间:2024-05-04

《圣经》里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圣经》就此开始“讲故事”。《旧约》从上帝创世纪讲起,《新约》从基督诞生、上十字架、三日后复活讲起。

故事,伴随着人类的起源。数万年前,原始穴居人在夜幕降临后,在篝火旁,年长者开始讲述故事。渐渐地,故事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人获得温暖、确证存在和寻求意义的方式。

有生活,就有故事。作为个体,每个人都在生活中,“都在切身地感受生活,感受属于自己的黄昏和清晨的颜色”[1],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说或想说。故事,印上了个人生活的花纹,是个人的成长记录,帮助我们时时跳出自身的局限,观照“属我的”生活世界。

我喜欢故事,偏爱讲述,尤其是有细节的、真实的个人叙事。

2009年我离开学校,2015年又回来。不在学校的这一段时间,主要接触官方文字,熟悉它的特点、套路、意识形态和形成过程。于是,更加感到叙事,尤其是个人叙事的可爱。工作之余,读《圣经》,了解《西方哲学史》,喜欢上一本杂志——《读库》和一个节目——《一席》。

严格讲,《读库》算不算杂志,我拿不准。它不是通过邮局发行的,必须网购、邮购,或书店买。从无意中,第一次在书店碰到,我就喜欢上它的那种叙述风格。它的作者群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家,但是有精英,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人。

拿1210期举例,有台湾导演吴念真,絮絮叨叨讲他自己的故事,他说自己是讲故事的人。确实,他的故事讲得真好。有推广《罗伯特议事规则》的寇延丁。他们一群人真了不起,在安徽凤阳搞了个“南塘十三条”,农村版的“萝卜议事规则”。看了她的故事,我买了第十版《罗伯特议事规则》和《可操作的民主》。后一本是具体介绍《罗伯特议事规则》如何下乡的。我想,农村白头发、豁牙齿的老头、老太都能用这个规则开会,为什么不可以在学校中推广呢?这也是孙中山先生的遗愿。我想慢慢来做,当作课题来做。现在没做,什么也说不了。还有语言幽默油滑、京味儿十足的萨苏,他写的是动物园的故事。另一期《读库》上刊出他的《京城十案》,也很好看。

要说《读库》上的文章都好读,也不一定。《读库》上文章大多篇幅很长,比一般的杂志上的文章长得多,字数在五千至五万之间。字多还不是问题,关键是有些文章的叙述风格,真的是絮絮叨叨、不厌其烦。有一次,我波斯献宝般把一期《读库》推荐给一个朋友读。他翻了翻,放在案头几天,没有再翻第二次。我灰溜溜地拿回来,带家去,不敢再向人推荐了。是的,它的风格一点儿也不华丽,仅仅在讲故事,踏踏实实地讲,叙述细节,慢慢讲,像河水,自在流。但,这正是我喜欢它的地方,诚实、踏实、真实、质朴。读这样的文字,有时甚至有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的喜悦。与此相对照,阅读那些石蜡僵尸般,矫揉造作、空洞伪饰的文字,我会厌恶到肚子疼。

《读库》的风格,源于主编张立宪(又名老六)的征稿原则:摆事实,不讲道理。《读库》里的文章,有细节,有故事,有人物;没有观点,不下结论,不作评判。那观点怎么办呢?《读库》不担心,读者又不是傻瓜,读者自有观点。

《一席》,是一个演讲,取“听君一席话”之意。主题词是“人文·科技·白日梦”,邀请各行各业的人演讲,讲自己的故事。真的是各行各业!什么人都有。搞民谣的、弄蓝印花布的、照相的、民间救援的、作家、导演、学者、法医、纹身师……太多,列举不了。还有教师。截至目前,我只听到一位——蔡朝阳。演讲一般20分钟左右,短小精悍,精彩。带给我的震撼是,在我熟知的“井下世界”之外,有如此丰富、如此多彩的生活,世界真大、真美好。

在《一席》,蔡朝阳老师并不是讲得最好的,至少我这样认为。我曾想,要是教师培训也用这样的形式,一定有意思得多。而且,有意思的,一定会有意义。

2015年下半年,海安实小组织了两次讲述活动。一次是讲述个人与实小的故事,另一次是讲述几位老师的故事。

前一次,邀请的讲述者有教师、学生和家长。在此之前,先征集故事,进行评选,然后邀请若干讲者,在学校“未名教育家讲坛”讲,讲述他们与海安实小的相识、相知、相守、相望的故事。

所有讲述者,都做了精心的准备,做了PPT,认真地讲,甚至脱稿。听者也听得认真,不时有互动,掌声,哄笑声,有意思!但在我看来,真正得《一席》讲述意味的,是一位家长,南通的吴连平。他讲述的题目是《海安实小,人生从这里起步》,讲述女儿在海安实小的故事。讲得特别好的地方,还是他自己到学校做义工的几次经历,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诚实,有细节。

后一次,邀请学生讲述他们喜欢的老师。这些老师,共十位,是全校学生评选出来的“2015年度学生最喜欢的老师”。十位孩子通过讲述、说书、专题片展示等方式,叙述这些老师学习生活的片段,真实感人。

这两次活动,是学校基于文化建设的考虑而设计的。都说,学校是师生共同的精神家园。何谓“家园”?是故事发生的地方。有共同的记忆,有值得留恋的故事,才成其为“家园”。一定意义上,学校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机制、规范只是其表层结构,只有蕴涵在故事中的价值、认同,才是真正的根基。打住,就说到这儿,说故事,不讲道理。

2006年前后,海安实小掀起了一阵“故事热”。那时,学校出过一本书,《走向共生》,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拿出来看,因为内容有意思。

《吕海东的童年》,有印象吧?柳夕浪先生参加实小的教育故事交流会,写了一篇文章《教师研究的意义追寻》,副标题就是“从教育故事《吕海东的童年》说开去”。作者认为,教育故事之所以能打动人,在于故事本身的“意义召唤”,“召唤读者进入故事情境,与叙述者一起感悟细节中的精神,展开意义的探询。”他说,教师的叙事“与其说是讲真实的故事,不如说是在故事的叙述中探询、体验、解构、建构着教育的意义。”

显然,从研究者的角度,柳夕浪区分了生活的世界和意义的世界。故事,是生活本身,注重真实和细节。透过故事,叙述者和听众可以触摸到潜藏在现象背后的意义世界。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写故事本身就是研究!在读故事中感悟亦是研究!”

对于教师而言,写故事、讲故事、交流故事、在故事中感悟,就是一种反思,是一种有意义的研究方式。

一度,我认为,讲教育故事不仅是有意思的,有意义的,而且对教师而言,是特别容易把控的,是“喜闻乐用”。在我看来,人与生俱来就有听故事的感情偏好,也有讲故事的内在冲动。写写自己的故事,不仅容易,而且有趣。

事实果真如此吗?在“我与实小”的故事征集活动中,一些现象引起我的反思。似乎,老师们,也许不是全部,但绝对是有相当数量的老师,对这个活动持抵触情绪。原因很多,比如:老师们的工作量大,杂事多,没时间、没精力来做这个事情,这个活动不在学校预定的考核内容中,对老师而言是额外的负担,也有老师说,写不出来,不会写等等。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现在回过头来想,也许自己的认识过于乐观了,过于“以己度人”。正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觉偏好和价值偏好,有属于自己的表达生命感觉和个体热情的方式。刘小枫在《沉重的肉身》中说,“个体热情有各种各样的散发形式”,有人喜欢玩体育,绕着体育场转圈,不觉枯燥;有人喜欢钻故纸堆,一点儿不闷;有人喜欢推演逻辑命题,乐此不疲;有人喜欢弄弄文字,讲讲故事……所以,有老师说“让喜欢写的人去写”,有没有道理呢?也许,我们要认真对待“尊重多样性”这句话,“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

据说,成为一个好的叙事者,还得有对生活的敏感,“能够感受黄昏的恐慌、清晨的厌倦……”然而,对生活有独特感受力的人不少,成为叙事家者寥寥。对此,刘小枫解释,“对生活的敏感只是成为叙事家的充分条件,而非必要条件。”讲故事更需要一种“编制言语织体”的能力,需要深入生活,感受“生活隐喻层面中微妙的音色”。

“吕海东的童年结束了。童年,是在明白考试的重要性时结束的。”需要多么细腻的敏感,才能感受到一个孩子在生命重要阶段转换时发出的微光;需要怎样的言语编织能力,才能用短短的两句话,写出如此复杂的情感和沉重的情绪。

参考文献:

[1]刘小枫.沉重的肉身[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233.

(夏登高,海安县实验小学,226600)

责任编辑:赵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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