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谢梦洁 穆 俊
奇幻世界的诗性光辉——浅谈“纳尼亚传奇”中的非理性主义
谢梦洁穆俊
[提要]刘易斯创作“纳尼亚传奇”之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战火纷飞。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荒诞无稽,刘易斯以人类生存与永恒幸福为命题来构思小说,创造了“纳尼亚王国”这个奇幻的童话世界。在这种情况下刘易斯走向了尼采的日神精神,在信仰中,以诗性的光辉重新赋予人生以意义。
纳尼亚传奇;非理性主义;日神精神
“纳尼亚传奇”是C.S.刘易斯于1950—1956年间创作出版的七本系列魔幻故事,分别为《狮子、女巫和魔衣柜》、《凯斯宾王子》、《黎明踏浪号》、《银椅》、《能言马与男孩》、《魔法师的外甥》、《最后一战》。在继承了幻想与冒险故事传统的基础上,刘易斯从民间传说和童话故事中吸取灵感,再加上自己的基督教信仰,创造了一个充满神奇魔法和奇异生命的纳尼亚王国。故事以正义与邪恶的斗争这一传统叙事主题为线索展开,通过说明罪恶和迫害终将被战胜,给予人们一种愿景——只要人们为追求真善美而不断地努力,坚持与丑恶进行斗争,一切的罪恶、苦难和伤害终将在“纳尼亚王国”和现实世界当中不复存在。这是作家内心对完美的和谐世界的一种真切希翼和美好憧憬。在孩子们的冒险与成长中,刘易斯让他们听到上帝的声音,为他们建立一个精神的家园——充满自由、仁爱、宽容的伊甸园。
刘易斯创作“纳尼亚传奇”之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战火纷飞,英国的国际地位和文化影响力都已经渐渐衰弱,工业化的进程停止不了前进的脚步,乡村的绿色原野被灰色的工业厂房所代替,瓦蓝的天空下矗立的都是高耸的烟囱,手工作坊的温馨变成了流水线上的机械,工艺制作代替了艺术创造,刘易斯知道一个时代已经结束。
在20世纪的英国社会,理性虽然引导人们在自然科学方面取得了一个个耀眼的成果,但人们对理性、对自身也陷入盲目的崇拜,理性开始走向异化。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荒诞无稽,刘易斯以人类生存与永恒幸福为命题来构思小说,创造了“纳尼亚王国”这个奇幻的童话世界,“通过描写这个另外的世界,追求人本应有的样子”。所有的故事都在这个被架空了的、超越一切现实法则和人性羁绊的第二世界中展开,无比真实、有条不紊地展开,传达着“只要人人诚实勇敢,不畏强暴,真善美必将战胜假丑恶”的主题,传达着作者对奇幻世界的现实意义的诠释。本文试图从非理性主义思潮和尼采的“日神精神”等方面,对“纳尼亚传奇”中的奇幻世界的现实意义进行分析。
非理性主义侧重于研究人的本能、情感、欲望、意志;颂扬神秘的直觉、内省甚至下意识;强调个人主义,强调人的个性、自由、能动性和创造性。它张扬了人的内在生命力,是批判西方现代文明的重要精神资源。整个纳尼亚世界被冰雪包裹,毫无生机。纳尼亚的人民失去了精神上的自由,凡是忤逆白女巫的人都将在她的魔杖下被冰冻而失去生命,可是冰雪无法冰冻住他们的仁爱和善良之心。
每一历史的进步都可能意味着相应的情感代价的支付,其中的对立矛盾、痛苦纠结在人类社会中的具体表现就是历史进步所必然造成的对人伦情感的冲击。在面对各种困难和选择的时候,人的本能散发出真实的光芒,美好情感的力量呼唤着纳尼亚王国的春天,这些无不成为“纳尼亚传奇”中的一个闪光点。《狮子、女巫和魔衣柜》中,埃德蒙因为贪图吃到施了魔法的土耳其糖果以及奢望将来某一天能够当上纳尼亚的国王,被欲望控制的埃德蒙不惜背叛、出卖自己的兄弟姐妹去投奔白女巫。
人的本质是不可遏止的盲目冲动和欲求,人的欲求注定只是无尽的痛苦。在《银椅》中,女巫用魔法试图让主人公们忘记“纳尼亚王国”,可是面对沼泽怪普德格伦的坚强意志,魔法都失去了作用。普德格伦说:“假定你这个世界是惟一的世界的话,那我觉得是一个挺可怜的世界……要是你说的对,我们只是些小娃娃,凑起来玩游戏,但四个小娃娃玩的游戏能成为一个游戏世界,把你那真正的世界打的落花流水,那就是我忠于游戏世界的原因。即使没有阿斯兰来领导这个世界,我也站在阿斯兰一边,即使没有纳尼亚这个地方,我也要尽量像一个纳尼亚人那样生活。一方面,欲求得到的是因匮乏而无法满足的痛苦,所欲越大痛苦愈烈。另一方面,欲求得到的是因满足而无以摆脱的空虚及在此起点上的进一步欲求的痛苦。唯一摆脱痛苦的途径就是舍弃欲求,追求人类主观内心世界的绝对意义。
叔本华认为,生存意志是宇宙的本原和基础。无论自然力的盲动,还是人的自觉行为,都是生存意志的征象,是生存意志的客观化。生存意志与理性是对立的。表面上看,人具有知识和智慧,受理性指导和支配,而事实上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生存意志高于理性,理性只是意志的手段和工具,是为意志服务的。书中不只一次地要求孩子们对阿斯兰有绝对的信心,只要坚持正义,真正信仰的就是阿斯兰本人。
“纳尼亚传奇”相对于之前的奇幻作品的不同之处就是刘易斯在魔衣橱里面创造了一个第二世界。他认为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即第一世界是神创造的世界,而人们不满足第一世界的束缚;所以刘易斯借助奇幻的力量在魔衣橱里创造了一个充满想象的第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以一种看得见的“真实”形象建构起来的,它是幻想创造出来的想像世界,反映神创造的第一世界,故它绝非“谎言”,而是另一种“真相”。在他看来,童话中蕴含了美、真实和荣誉,这些真理是非实质性的,更适合于用童话来表达。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童话更贴近于这些非实质性的真理。
近代科学理性精神日益破坏着人类诗意的存在环境,甚至威胁到人类心灵的充实,在这种情况下,刘易斯通过其作品表现出反对科学对自然、对生命遗迹对人所作的机械的解释,认为自然充溢着生命的搏动,刻意地表现出寻找人类家园的渴望。在《最后一战》中,狮王阿斯兰带领所有信仰他的生物穿过一道门,来到他的王国,老纳尼亚中一切重要的东西以及可爱的动物,都由这扇门进入真正的纳尼亚。
非理性思潮的兴起,是启蒙理性和科技理性破灭的产物。20世纪上半期的残酷图景,宣告了启蒙思想家所预言的理想王国破灭;科技不仅没能带给人福祉,反而给人类带给了巨大的危胁。当时,人们消沉颓废、悲观失望,由于孤独苦闷找不到出路,使他们对科学和理性更加失去信任,认为依靠科学和理性无法解决他们所面临的现实的人生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人走向了尼采的酒神精神,在对生命欲望和本能的满足中寻找人生的意义,另外一部分人,则走向了尼采的日神精神,在信仰中,以诗性的光辉重新赋予人生以意义。刘易斯应属于后者。
“日神精神”是德国近代哲学家、诗人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所提出的概念,在书中尼采给日神的涵义下了一个明确的界定:“日神……按照其语源,他是‘发光者’(der Scheinende),是光明之神,也支配着内在的幻觉世界的美丽外观(Schein)”,“日神本身理应被看作个体化原理的壮丽的神圣形象,他的表情和目光向我们表明了‘外观’的全部喜悦、智慧及其美丽”,“我们用日神的名字统称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它们在每一瞬间使人生一般来说值得一过,推动人去经历这每一瞬间。”世界本身无所谓美,美的外观既然是外观,就不属于世界本身,而是属于“内在的幻觉世界”。
正如日神阿波罗一样,狮王阿斯兰是纳尼亚的创造者,毁灭黑暗势力并承载着无尚荣耀的英雄,新生命的赋予者;他不但是这生命之歌的主唱者,还是这种生命形式的定义者。阿斯兰以其光照使纳尼亚世界呈现美的外观,他的这个举动蕴含着一种重大智慧。制造出美的外观来美化世界,使人爱恋人生,这正是刘易斯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智慧所在。
在《黎明踏浪号》中,在故事的结尾,黎明踏浪号愈来愈接近世界尽头,那里有着甘甜的海水,洁白水莲绵延不断,美丽祥和的景象使大家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阿斯兰总是会以梦的形式对主人公加以指引,在《能言马与男孩》中,阿斯兰的一段独白说到:“我就是那头狮子……我就是逼你与阿拉维斯同行的那头狮子。我就是坟场这死人之家里安慰你的那只猫咪。我就是使马儿们在恐惧中获得新的力量、奔驰最后一段路程,以便你及时见到伦恩国王的那头狮子。而且我还是你当年并不记得的那头狮子,当年你奄奄一息躺在一条小船里,使我把船推动,使它飘到一个海滩上,有个渔夫坐在那儿,午夜未睡,收留了你。”日神是梦境世界,它创造个体,是对人生痛苦的解脱。尼采认为在日常生活层次上,梦是日神状态。日神冲动具有非理性的性质,非理性哲学家尼采始终视理性为扼杀本能的力量。尼采是生命的热烈讴歌者,在他的眼中,生命是“一道快乐之泉”。
刘易斯在“纳尼亚传奇”中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奇幻童话的美丽画面,然而当时的英国社会却并不像刘易斯笔下的世界那样美好,而是一个充满的血腥和杀戮、价值晦暗的时代。“纳尼亚传奇”是刘易斯为自己也为我们创造的一个梦,以使我们不惧于生活在这残酷的人间,在这梦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影像时时显现。在日神的照耀下,我们也一同沉入这美好的梦境,于是,我们的眼里没有了病树、颓墙、锈崩的铁栅,生存的恐怖和可怕。人生的苦难和悲剧实质全部转化为生的童话般的美好。“在梦境中人们暂时忘却了现实世界的苦难,可以随心所欲去编织美丽的幻景,在梦境中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远离现实苦难的美妙世界。”“在梦境中人们暂时忘却了现实世界的苦难,可以随心所欲去编织美丽的幻景,在梦境中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远离现实苦难的美妙世界。”尼采因而认定在这里每人都有自己和谐安宁的天地,梦境世界成了躲避现实痛苦的庇护所,这里是个体的天堂,人人都有自己丰富多彩的世界。与充满痛苦的现实相反,日神表现了更高、更美、更完善的世界,创造出美丽的幻象。但是,梦境有它严格的界定,对无节制的激情的遏止,充满智慧的宁静,这些就是日神的特征。这里也是个体的世界,艺术家依靠的是“个体化原则”。在尼采看来,日神就是“个体化原则”的壮丽神像。正是靠了这种“个体化原则”,作家于是创造出丰富多彩、绚丽无比的世界来。
刘易斯呈现给我们的纳尼亚,是一个值得去反思现实世界的客体,它就像现实世界中的一面镜子。其中渗透的都是现实世界所缺乏而精神世界所向往的完美社会情状。这些完美的构想都代表了西方近代对外在世界的修复冲动。
纳尼亚从诞生到灭亡,中间经历了无数的波折,读者虽然置身事外,但却深刻地感到那个世界和我们自己的生活有着深刻的联系。就像远古的人类将神化当作确有其事一般,我们虽然明白幻想就是幻想,不是现实,但是目睹了两次世界大战的荒诞性,面对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战争、自然灾害、环境恶化,人类需要自省,在现实世界里,人类并不是渺小的,但很多时候却是无力的。面对纳尼亚这样一个和我们如此相似的世界,我们不得不庄重,不得不敬畏。
即使阿斯兰发火怒视,眼神仍是庄严的,让人觉得外表优美。这是“日神精神”的最高境界。适度的克制,是尼采的“日神精神”要求艺术遵循适度的法则。童话在外观的形式和表现上,以优美的线条,圆润的轮廓,调和了战争仍在继续的紧张气氛,从整体上给人带来愉悦的感受。
光明与黑暗,善与恶这两种势力的斗争,可能是人类内心最原始的冲动之一。我们自己内心的善与恶的挣扎,被外化为作品中黑暗和光明的斗争。现实生活中,善不一定能够在我们可见的范围内战胜恶,但我们渴望善能够战胜恶。在幻想小说中,这种善恶的激烈斗争,并且善战胜恶的结局,大大满足了作者与读者内心深处最根本的欲望。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的20世纪,小主人公们与邪恶势力的战争不仅是善恶之战,还是自然与资本的战争。
童真、淳朴与爱是小说中战胜黑暗势力的力量来源。面对强大的黑暗势力及其诱惑,人类或者其他种族显得非常脆弱。而与之抗衡的却是看似不起眼的童真、淳朴与爱。在“纳尼亚传奇”中,我们看到只有小孩子,才能最后进入光明的纳尼亚世界,才能在巫婆的诱惑之前站立。尊重孩子的天性,在动荡不安的物质世界中保留赤子之心,也许这才是顺利通往纳尼亚世界途中最需要的宝物。
纳尼亚王国不仅是现实生活的影子世界,更是人类心灵的栖息之所。我们在文明的进程中丢失了很多的美好的事物,放弃了很多美丽的想象。刘易斯所做的,就是把这些遗失的美好,一点一点地拾起来,放到他的纳尼亚王国里,等着人们穿过魔衣橱走向那盏长明灯。
[1]C.S.刘易斯.《纳尼亚传奇》系列[M].陈良廷,刘文澜,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2]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北京:三联书店,1986.
[3]诺思洛普·弗莱,世俗的经典[M].孟祥春,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4]武跃速,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个人乌托邦倾向[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上官涛]
谢梦洁(1989—),女,南昌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批评;穆俊(1988-),女,南昌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论。(江西南昌33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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