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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怪二爷

时间:2024-05-04

岳晓菲

他的性格诡异,少言寡语,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鹰一般犀利的眼睛装满了种种不满与仇恨。因为他的孤僻,他的亲人们格外不待见他,风烛残年之时仍无依无靠。

他,就是我爷爷的亲弟弟,我父亲的亲叔叔,我的亲二爷。

听到长辈们谈论他的事,原来他是一个青年丧偶、中年丧子的苦命人,但这并没有让人们同情他。相反的,他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对整个世界都排斥,看见别的老人三世同堂时,他也会默默流泪,然而对于别人的安慰,他总是当成冷嘲热讽,让他人“自讨没趣”。久而久之,他成了人们眼中的“怪人”,并对他敬而远之,甚至厌恶。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很小,父亲带我去探望爷爷奶奶,途中路过二爷家并顺便去探望。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了他那灰蒙蒙、空荡荡的家。他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随即招招手让我们坐下了。没有茶水,没有点心,只有污浊的空气。父亲开始与他交谈,谈自己的家人和事业。但他始终一言不发,背对着我们,站在两张遗像旁,默默上香。一阵可怕的沉默……父亲尴尬地起身告辞,二爷仍然一言不发。

当我跨出门时,他叫住了我,我很诧异,那是他与我们交流的第一句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没有说话,他的舌头似乎打了结,基本的发音都十分模糊。他拄着拐杖,朝我颤巍巍地走来,我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二爷将他鹰爪一般干瘪的手伸进他破旧的衣服中,掏出一张皱皱的一百元,硬塞到我手中,摩挲着我的头发。我受宠若惊,心想:这真是个奇怪的人,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几年后的清明节,我们回到故乡给逝去的長辈们上坟。细细的小雨飘洒着,和风儿演奏着哀曲。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老人站在墓地中,任凭风雨吹打。走近一看,竟然是二爷。他如梦初醒似的,慌张地撩起衣袖,擦去纵横在脸上的老泪,提起篮子走了。那两座旧坟上,簇拥着新生的嫩芽……

晚上看见对面的二爷家有点点灯光,我和父亲担心有什么不测,便披衣前去看望他。走到门口时,窗玻璃透出了橘黄色的灯光,他的身子弯成虾米状,用袖子不断擦拭着那两张遗照,我听见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听见他不断重复地说:“我好想你们……”想不到如此怪异的二爷冷漠的外表下竟有这样柔软的心!

最后一次见他是给他下葬,老人家走得安详,寿终正寝,抱着那两张遗像。他的葬礼上没有人为他哭泣,那是我见过的最凄凉的葬礼。

我和爸爸收拾着二爷的遗物,我们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日记本,从妻子逝去的那一天到他驾鹤西去的前几天,记录了他对逝去的家人的思念。在另一个小铁盒中,码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捐款单,一旁静静躺着的是从边远的山区寄到同样不繁华的这里的感谢信……它们像老人家一样,在岁月长河中,被悄然淡忘了。可又有谁知道,在这个看似孤僻古怪的老人背后,却暗藏着这么伟大的人间大爱啊!

我开始反思,在生活中,我们确实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而我们采取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远离,从而失去了许多了解他们的机会,以至于错过了他们的美好。一块含有珍贵鸡血石的丑石,你不去仔细琢磨它,永远发现不了它的宝贵。

点评

这篇习作能抓住人物“怪”这一特征写人选事:

写他的外貌神态“凶神恶煞的模样,鹰一般犀利的眼睛装满了不满与仇恨”,使他的亲人们格外不待见他,可是“看见别的老人三世同堂时,他也会默默流泪”;

写他的心理,把别人的安慰,当成是“冷嘲热讽”,可是对“我”能“掏出一张皱皱的一百元,硬塞到我手中,摩挲着我的头发”,让我“受宠若惊”;

写生活细节,清明节坟地里看到他“慌张地撩起衣袖,擦去纵横在脸上的老泪”,发现“他用袖子不断擦拭着那两张遗照”;更让人震撼的是“二爷”去世后留下的那一个小铁盒,“码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捐款单”。

至此,一位看似怪异、冷漠,实则饱受苦难折磨而自尊、热心的“怪二爷”形象就饱满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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