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张婧瑜
“这个,您真不打算卖?”古玩店老板摇头道:“这匣子承载的东西太重,不是我不卖,是旁人买不起。”
一只樟木梳妆匣放在我的面前,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打开盖子,指尖划过上面镌刻的梅花图,似乎还能感受到刀刻的力度。匣子上的纹样依旧清晰,龙纹遒劲有力,凤纹端庄大气,云纹缥缈秀气……
在淡淡的清香中,它的故事被缓缓道来: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个南方的小村庄里的一户普通人家,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女孩,七八个月大时就没见过爷。爷只来得及给她取名,叫梅。
梅刚学会走路时,爷就跨过了鸭绿江。她还小,不明白为什么爷走了。娘说爷是人民志愿军,要保家卫国,爷是为了保护大家才走的。偶尔有人送信来,娘就让大哥念给她们听,那是爷寄过来的。带着硝烟味的信件攒了十来封,但爷还是没回来。
爷走的第五年,梅已经能帮着娘添柴火了。同乡参战的军人陆陆续续回了家,娘挨个儿地问有没有见着孩儿他爹,有的说见着了在路上呢,有的说爷被留下清理战场了。他们一家四口经常在公路边守着,可每一次都没看到爷的身影。娘等啊等,最后等来了一张薄薄的烈属证。上面连爷的照片都没有。旁人都让他们三兄妹好好看着娘,可是娘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哭嚎,甚至不见一滴泪。他们小心翼翼无从安慰,怕触及娘的痛。只是时间久了,发现娘总是对着那张纸发呆,似乎在透过它看着什么别的东西。后来,梅发现娘的枕巾莫名地长了许多霉斑,和娘提起时,娘只是敷衍过去。这些小事不足以掀起大风浪,兄妹三人也只能作罢,只求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娘再操心。
小半年过去了,爷曾经的战友来看望他们母子四人,带来了一只樟木梳妆匣。战友说:“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要给孩儿她娘打的梳妆匣。他当时还说,如果他回不去,就让这只匣子陪着你,看着这个家……”从得知噩耗起,在人前没有落一滴泪的娘,在看到梳妆匣时忽然泪流满面,抱着梳妆匣的手抖个不停。梅听见娘喃喃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啊……”娘把梳妆匣放在了枕旁,里面不放脂粉不放篦子,就放了这些年爷的每一封家书,以及最后的烈属证。或许是已经流干了淚,又或许是那只匣子像娘心里的顶梁柱,后来遇到再大的事,梅也没见娘掉一滴眼泪。
“接下来呢?”我轻声询问。老板不语,拉开了匣子的小屉,里面静默地躺着三本小册子,新旧程度各不同,其中一本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烈……属证?”我大吃一惊,也认真起来,看向另外的两本,均为“党员证”,不过做工细节处有不同。
“你应该猜到了吧,梅就是我的祖母,这个梳妆匣是她的嫁妆。嫁给我祖父之后的几年,日子过得艰难,他们都没有打这个梳妆匣的主意。这两本党员证,一本是我祖父的,另一本是我父亲的。我祖母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我,一定要把这个匣子传下去,我们家红色的根,不能断……我现在是预备党员,再过两个月,这个匣子里就要有第四本册子了。”
空气忽然安静,只剩下了那若有若无的清香。
老板又问:“你认为这个匣子是什么颜色?”
“红色。”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指导教师:孙如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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