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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白面馍馍的故事

时间:2024-05-04

韩青

2012年1月,我正在成都出差,突然接到爸爸去世的噩耗。

我强忍悲痛回到家。在爸爸的灵堂前想着刚过去的新年和元宵节,我还和爸爸有说有笑,谁知这才刚过去几天,爸爸就与我天人永隔,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在旁边亲友的劝说下,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院子里突然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边哭还边喊:“哎呀,我的亲爷爷,你怎么不等我来你就走了?”我们姊妹出来一看,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在哭喊。他是谁?我们姊妹互相对视着,心里都很疑惑。弟弟礼貌地上前要把那男子拉起来,谁知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这时,一位穿着得体的男士上前说:“这是我们董事长,山东贸易食品有限公司的蔡董事长。”后来,我们合力把他拉了起来,我为他倒了一杯水。他哽咽着对我说:“大姑,你不认识我了吧?我是小钢子呀。45年前,从阳谷县用木棍拉着我爷爷来找韩爷爷治眼睛的那个小男孩。”

时间如梭,他提的那件事已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了社会精英。在我回忆的片刻,钢子的部下端着一只红色小木箱走了进来,箱盖上用黄金镶着一个“寿”字。钢子接过红木箱,用双手捧着放在爸爸的灵前,边哭边说:“韩爷爷,当初你用一只小纸箱给我装走了六个白面馍馍,那可是救命的馍馍呀!它免去了我和爷爷一边要饭一边赶路的困境。那六个馍馍,让我和爷爷过了一个好年。韩爷爷,这箱中的馍馍是我们公司特制的,就是为了纪念您,我们新上的一个项目。如今,这馍馍已经走出山东,出口到东南亚了。”说完,他又拉住我小弟的手,说:“叔叔,我虽然比你大,但我认定是韩爷爷的亲孙子,所以还要喊你一声叔叔。对不起,当年因为韩爷爷要给我馍馍,你拉住装馍的小纸箱,哭着死活不让给,韩爷爷还打了你两巴掌。”那个年代,白面馍对我们大多数人家都是一种奢侈品。我还记得,那时每次去食堂打饭,细粮40%,得要粮票。那次给小钢子的馍馍,是我们用平时攒下的一点白面为了过年才蒸的。当时馍馍刚蒸熟,我们都围着馍馍使劲闻香味儿。妈妈说:“你们谁这次考的分数高,谁帮我拣煤渣拣得多,我就奖励谁一个大馍馍。”为了得到奖励,平时我们姊妹三人抢着拣煤渣。可就在我们准备领奖的关键时刻,一个又瘦又脏的小男孩用木棍领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进了我家的院子,说是来看眼睛的。随着爸爸的问诊,一行泪水从老人爬满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他说,他老伴去世早,5年前,孩子7岁,孩子的父亲在煤窑上被砸死,孩子的母親悲伤过度得了精神病。他整日流泪,视力越来越模糊,后来就看不见了,因家里没人挣钱,他也没钱看病,直到前几天听一个老乡说,河北的韩大夫是看眼病的神医,人又善良,所以就让孙子拉着他,一路讨饭找到了我家。小钢子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双破布鞋露着两个脚趾头,黑黑的小手握着一根小竹竿,两只小眼睛从进门就直直盯着我家的小饭桌。

那些年,我爸上班和下班没什么两样,基本每天下班后,我家门口都坐着几个病号在等,父亲从没有发过火和不耐烦。他见我们不理睬那些病号,就教育我们说:“他们有病已经很痛苦了,能找到咱家也不容易,不要嫌他们脏,因为他们没钱。”很多次,爸爸还拿出一些钱给买不起药的病人。后来,我慢慢理解了爸爸,遇到有困难的人也会尽力帮一把。

最后,爸爸给小钢爷爷看完病,让我拿几个馍馍给他们带着路上吃。我按爸爸的指令去给小钢拿馍馍,年幼的弟弟急忙跑过来阻拦:“不给,这是妈妈奖给我们的。”可最后,在爸爸严厉的眼神中,我不得不把六个白面馍馍都装进了小纸箱。小钢子拿着小纸箱,拉着他爷爷走出我们院子后,我和弟弟的泪水都流了下来。那一年,我们只是闻了闻白面馍馍的味道,谁也没有吃上一口。

后来,钢子事业有成后,每年都派人给爸爸送来出口的大馍馍、黑猪、藏牛和羊肉。爸爸一直念叨有病号给他送东西,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钢子来为爸爸送行,我才知道钢子只比我小3岁,于是我就和他以姐弟相称。

随后,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我们姊妹四人跪在爸爸的灵前,恭敬地给他老人家磕了三个头。那个特别的红木箱,在烛光下发着光,六个又大又白的馍馍,飘出诱人的香味。

如今,我们和钢子亲如一家,我们都发誓,要继承爸爸优良的家风,并把它一直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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