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 胡爱萍
教师应该具备的社会学修养
——我读《与社会学同游》
文 胡爱萍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彼得·伯格的这本《与社会学同游》(英文原名Invitation to Socialogy,即社会学的邀请)是一本社会学入门读物,语言平实,通俗易懂。这本书就像一张请柬,邀请你进入对社会学问题的探究中。社会学是理解人与社会的一种觉悟,一种知识,一种人文修养。与许多社会学著作类似,本书的核心内容是社会与个人的关系。可以说,这是我所阅读的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学著作。
作为一名老师,我什么要读社会学著作?
我的第一批学生,也已工作二十年。有一次聚会,他们说,他们已完全“被社会化”了,而学校的老师们一直生活在学校中,与学生打交道,没有真正地进入社会中去。他们羡慕老师工作单纯,惭愧自己已被套上社会枷锁,抱怨社会复杂。我想,人的社会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要变得圆滑、虚伪,身段柔软,就是要擅长钻营,从而为自己获得利益最大化?
问题不止于此。现代社会,信息传播渠道多样,学校也不是一座孤岛,不可能将各种负面信息屏蔽掉。尤其是一些社会事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酵,学生对此也会产生种种疑惧: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些人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未成年人的保护,不单是身体方面,更有精神方面的呵护,怎样引导他们正确看待社会上的一些现象,保护他们身心健康成长,是当下每一位老师都应当思考的问题。作为教师,不能一心只教圣贤书,必须引导学生对一些社会现象进行讨论,引导他们学会分析问题,思考问题。
因此,阅读社会学著作,成为我给自己选定的一门必修课程。
社会化过程就是“承担他人的角色”,即在与他人的互动中接受社会分配给自己的角色。人的社会化, 并不是从离开学校迈入社会才开始的,而是伴随着成长,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先是与父母家人等亲密的人进行互动,完成初步的社会化,然后在更大范围的社会互动中进行社会化,例如学校同学、老师,等等。《与社会学同游》一书告诉我们,人的社会化就是内化,即将所见所思等经过实践、领悟,从而形成自己的态度体系,以使外在的社会规则与内在的个体需求相统一,从而更好地规范自己的行为。
一个孩子,当他在街道上行走,行使这份自由行走的权利时,就必须认识各种交通信号,懂得交通规则,并且能够将这些规则与自己的行为一致起来,自觉遵守这一规则,使外在的规则,内化为个人自觉遵守的行为需要。而如果一个人,从来不曾在现代城市行走,没有见过信号灯,自然不懂得遵守规则,他就不能够顺利地完成人的社会化,他的行为也不能被社会接受,甚至无法与他人进行顺利互动,无法承担起一个社会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一个人在社会化过程中会学到什么,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同样,我们的学生将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大程度地取决于我们给学生提供了怎样的学习生活环境。一个把学生的学习生活时间用试卷和习题填得满满的学校,学生在其中除了应试,还能学到什么?一个从来不敢让孩子接触网络世界的家长,怎么能够培养孩子对虚拟世界的正确认识?保护未成年人不受各种负面思想的侵蚀,看似有理,但过分的保护,给学生设置真空似的生活环境,只能延缓学生的社会化过程,致使他们一旦不得不面向社会,被推向社会的时候,不能够很好地承担起社会赋予他们的责任,从而陷入对人生的迷茫之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事物并非表面看上去的样子”,这是社会学的首要智慧,也是这本书给我启发最大的一句话。社会学研究提倡以严谨的治学方式来理解社会,去除任何偏见,不以个人的喜好为标准,而尽量对事件的整体获得清楚的感知,对社会事件尽力进行客观评判。要学会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他们如何相互影响,找出事物之间的各种联系,这是一种人生智慧,也是一种教育智慧。
高一有个学生,脾气暴躁,不让爸妈进他房间,给自己房间上了锁,父母弄坏门锁不让他锁门,他急了,拿椅子把门顶上,说父母再进他门就要在门上装电网,把爸妈电死;还对老师说“防贼防盗防爹妈”;想偷偷买漫画书,说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都让他爸妈给弄没了,等等。老师和家长一致认为这学生不服管教,朽木难雕。当家长与孩子或者老师与学生产生矛盾时,一般会由家长和老师进行沟通。在这个沟通过程中,家长与老师的身份是基本对等的,双方易于就同一观点达成一致,而学生的意见和见解却很少得到真正的重视,成年人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学生对家长不孝,对老师不敬。基于这样的判断,采取的处理办法效果并不好,甚至导致学生更大的逆反。因此,遇到这种问题,不妨多想一想,孩子与家长之间的问题,有哪些是因为与父母的沟通不畅造成的,哪些是因为父母不懂得尊重孩子造成的,而哪些是因为孩子受了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结交了不良人群,而导致言语粗野,行为暴躁,态度恶劣。当我们试着从社会学角度,撇开干扰我们视听的因素,如成见、偏见等一切不平等的视角,也许就能找到这个孩子内心叛逆的真正原因,才能对症下药,我们的教育才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
《与社会学同游》告诉我们,永远不能停止于事情的表面。社会学就其本质而言是一种质疑的视角,一种批判的视角。社会学赶走了那些一目了然的表象世界,它在大多数人都不会提问的地方提出问题,教我们对曾经熟悉的场景和司空见惯的现象,重新审视,发现其中规律性的东西,从而懂得怎样去避免错误行为导致不良后果,怎样以正确的行为获得想要的结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社会纷繁复杂的现象获得全新的洞见,从而找到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更好地认识自己,首先在于对自己的过去有清醒客观的认识。人们通常认为,过去的经历是凝固僵化的,是不会改变的。而《与社会学同游》则告诉我们,过去是可变的,易变的,不断变化的。这是因为当我们回忆过去的经历时,往往对经历的同一件事反复进行新的解释,所以我们说,“一个人有多少观点,就有多少不同的人生经历”。这段话令我深受震动,不仅教我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自己,更好地认识自己,也教我学会把这一思考用于对学生的教育中,帮助他们从过去汲取营养,更好地成长。
更好地认识自己,还意味着在特定的情境中,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和言行。一个人的所有成长,都是在构建自主的精神世界。而社会如囚笼,如舞台,如木偶剧场,每个人的角色都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定位。如果没有对自我的清醒认识,就极易可能在特定的情境下,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偏离个人的言行准则,在不能够自我觉知的情况下言行失当,过后连自己都怀疑懊悔。没人甘愿做失去内心准则的木偶,但却在有意无意地配合着这个社会,配合着他人,上演着自己无法理解的一幕幕情景剧。
一个老师看到学生作业不认真,心情变糟,批评学生时,又被学生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大发脾气,甚至对学生动手,酿成错误,事后懊悔、内疚,没有意识到在当时的情境下,学生的态度对自己言行的影响,反应过激,偏离了问题的初衷。这样的情况在学校并不偶然。如果仅仅归结于师德不够,对老师显然并不公平,因为这样的老师应该是负责任的好老师,只是由于过于认真而情绪激动。如果我们懂得一点社会学知识,就能够较好地把握自己的言行,从而在特定的情境下更有效地与他人互动,与学生交流。每个人都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完成个人角色定位的,但这种互动,应该是柔性的,让事件发展始终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彼得·伯格在《与社会学同游》中毫不忌讳地说,社会学视角并不有助于我们产生登高望远的观点,形成高屋建瓴的看法,社会学知识更不可能让我们从中学到增加财富的能力。那么社会学对我们究竟有什么用处?
这本书非常真诚地告诉我们:社会学知识使人产生相当程度的清醒意识。并不只有社会学家才会对社会问题感兴趣,很多自以为有观点有态度的人,尤其是知识分子,都易于对社会作出诊断,然而,这种诊断大多是激进的,个人也很难践行,只是停留于对社会对他人的一味指责中。彼得·伯格毫不客气地说,这种愤世嫉俗的态度本身是幼稚的,其根源常常是缺乏历史视野。一个人如果学习了社会学,那么在社会的旅程中,就会多一点怜悯之心。
社会像一个木偶剧场,我们都是其中的提线木偶,很多言行不受自我的控制,多少人是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中,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在二十五岁时就已经死去,活着的只是他们的肉体,精神方面再也没能得到成长,却要在这个世上如此了无生机地呆上几十年,这是多么可怕可悲的事情。自我的觉醒和认识,永远是伴随一个人一生的事业。这种认识如果能够贯穿于我们的教育中,显然会使我们的学生受益无穷。
正如《与社会学同游》一书告诫我们的那样,一个人身处社会之中,难免会受许多根线的牵扯;停止木偶的演出动作,不要配合那根拽在别人手里的线,抬头仰望一下,想一想那根操纵我们的木偶线究竟源自哪里。那个停止演出的动作,就是我们走向自由的第一步。这,正是我阅读这本书的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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