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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纳茜玫瑰

时间:2024-04-23

迈克尔·利浦斯托克

西风独自凉/编译

1931年那年,我刚11岁,而奶奶却已经93岁了。那时候,正是经济大萧条的时期。她和我们一起住在一栋只有冷水供应的五层楼的顶楼。虽然她的背已经驼了,腰也已经弯了,而且脸上全都是皱纹,嘴里也只剩下了一颗牙,但是,她的脑子里却贮藏了一个流传了千年的神奇魔法。对于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她简直就像一位神仙一样,天底下没有她不知道也没有她不会的事情。在她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神奇的粉末和彩色的液体,而当她把这些粉末和液体混合在一起,并且让我们每个人都喝下一口后,我们就不会再得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学习英语。而当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耸耸肩用依地语答道:“当哥萨克人来的时候,英语一点用也没有。他们还是会要我们的性命的。”

“可是,奶奶,这里是美国啊,这里没有哥萨克人。”

听我这么一说,她不禁抬起头来,盯着我,片刻之后,才嘟囔着道:“哥萨克人无处不在。”

看着奶奶那古怪的样子,我感到非常纳闷,但又不便刨根究底,于是,就一直把这个疑问留在了心里。直到有一天,妈妈突然对我说道:“你知道吗?你奶奶过去曾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人物呢。”

“哦?是因为什么?妈妈。”

“她曾经种过一种玫瑰,非常漂亮。它的花冠直径有六英寸,花朵洁白无瑕,就像是牛奶表层的那一层凝脂一般。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玫瑰花太名贵的缘故吧,以至于连沙皇都派了两个俄国人专门来到你奶奶的玫瑰园参观呢。他们还颁给你奶奶一张证书,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后来,教会集会的时候,拉比还亲自读给我们听呢。”

“那张纸是不是像荣誉证书一样的,妈妈?”

“是的,就是荣誉证书。但是,一个星期之后,哥萨克人来了,他们的铁蹄不仅踏碎了我们的村庄,还屠杀我们的村民,你奶奶种的玫瑰花也全都被摧毁了。就从那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坐船来到了美国。”

听完奶奶与玫瑰花的故事,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但是,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地方,终年不见绿色,哪怕就是一棵小草的叶片都会被称为植物的,而要找到一片玫瑰花丛,真是谈何容易啊!估计我是无能为力了,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爸爸去处理吧。于是,我就请求爸爸为奶奶去寻找那种玫瑰花。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爸爸终于将一丛弱小的玫瑰花嫩苗递到了奶奶手中。奶奶顿时像是见到了珍宝似的,俯在花盆上,细细地端详起盆中的土壤来。她一边看着,一边欣慰地点着头。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把这盆玫瑰花放在了防火梯上,然后,她转过身,亲了亲爸爸的双颊,便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哭了起来。

就在那年夏天,我终于明白沙皇为什么要派人来给她颁奖了。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她养育这盆玫瑰花的过程。她用完全不同于别人的方式精心浇灌着这丛玫瑰花的嫩苗,细心爱抚着这丛玫瑰花的枝枝叶叶,就连那一根根的荆刺也仿佛是她的好朋友。在她的精心护理下,这丛玫瑰花越来越茁壮越来越繁茂了。而当它终于结出一个花蕾的时候,奶奶对它的照料就更加精心了,就像是在照料她的孩子一样。在那段日子里,每天晚上,奶奶都会坐在防火梯的旁边,对着那丛玫瑰,用斯拉夫语、波兰语、罗马尼亚语以及其他几种我不懂的语言温柔地和花丛说话。七月初的一天,我们一家六口人一齐聚在防火梯的旁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丛玫瑰,注视着那朵巨大的花蕾。当那朵花蕾终于绽开乳白色的花瓣的时候,我们全都兴奋极了。奶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情难自已。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她终于又种出了一丛完美的白玫瑰!

而就在那之后不久,爸爸又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他告诉我们说,我们全家人,包括我,我的两个姐姐,奶奶,妈妈还有他自己都要一起搬到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一个名叫卡纳茜的地方去住,那儿正好位于森林的边缘,周围到处都是肥沃的农田,一望无垠,绵延不绝。

就这样,我们在布鲁克林的这片有点类似于爱荷华和堪萨斯州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家园。眺望着那一望无垠的绿色田园,看着那满地的青色茄子、夏南瓜还有西红柿,奶奶不禁忍不住哭了起来。93岁的她终于发现了美国。

我们的房屋后面有一个院子,爸爸将它开垦成了一个花园。妈妈在里面种了些蜀葵和木本植物。但是花园的中间则是一大片玫瑰丛,那是奶奶的私人领地。那年夏天,奶奶共种植了六丛不同颜色的玫瑰,有红色的,有粉红色的,有桃红色的,还有就是那种看起来像是牛奶表层的那一层凝脂一般的乳白色的。开花的时候,它们争奇斗艳,绚烂夺目。但是,奶奶却仍旧不满意。

“我需要一匹马,”一天,她突然说道,“不过我要的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而是一匹特别的马。”

“奶奶,要马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如果正是我要的那种马的话,我可以用它的粪作为肥料来培育我的玫瑰花。也许,这次哥萨克人不会再来了。”

“奶奶,难道所有的马儿的粪还不一样吗?”

“哦,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粪肥的品种和质量有好多种,我当然要最好的了。”

于是,从那以后,我和妈妈就开始留心寻找奶奶所说的那种马的粪肥。我们经常拿着一把小铲子和几个袋子,到牧场里去捡拾马的粪肥。但是,令人沮丧的是,它们全都没有通过奶奶的严格审查,均不符合她的标准。她就像是一位出色的品酒师一样,把我们捡拾回来的马粪研磨成粉,并且抓一些在手里,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细闻,然后,郑重地宣布说我们所捡拾的肥料不好,不是她所想要的那种。哦,可怜的奶奶,真不知道她到底要寻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肥料。

不久后的一天,老天爷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特大的惊喜。在我们家隔壁,一户新邻居搬来了。他们一家是乘坐着一辆由一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四轮马车来的,马车的侧面写着“伯登牛奶公司”。这户新邻居是比尔和格雷斯·哈特一家,当他们把家具都搬进屋之后,奶奶和妈妈来到了他们家的门口。为了表示对新邻居的欢迎,她们带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花篮,里面装了满满一篮的犹太人的食品,不仅有犹太节日三角糕,有果馅卷,甚至还有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期待着饱餐一顿的妈妈做的拿手菜。哈特一家来自爱尔兰,他们那一口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在奶奶听来,简直就像是月球人的语言一般。尽管他们可以打手势,但是,这也同样困难重重,没过多大一会儿,这位老送奶工比尔就被搞得哭笑不得了。然而,当奶奶越过他的身子向他身后看去,看到了他家的那匹名叫巴克的马以及那辆仍旧停在路边的伯登牛奶公司的四轮马车的时候,奶奶顿时欣喜若狂。

“你们看那匹马,”她兴奋地说,“它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金屁股,它一打喷嚏,那‘金屁股里就会涌出‘钻石!”

我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望着奶奶不解地问道:“奶奶,您说的是真的吗?它会拉钻石?可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是怎么知道的?小伙子,要知道,当年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匹马,沙皇才会颁给我荣誉证书的。”

比尔看来和奶奶的志趣非常相投,一样对花充满了痴迷。自从搬来这儿之后,他从未曾忘记每天在我们家的门前放一包巴克的粪肥和两夸脱的牛奶。如今,他们早已成为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了,平时见面的时候,他们会相互耸耸肩膀,扮扮鬼脸,有时候还在一起一边品着各种各样的饮料一边悠闲地聊着天儿。在奶奶那充满神秘的培育方法以及比尔的肥料的混合作用下,奶奶的那些玫瑰花儿长势迅猛,一丛丛茁壮挺拔,枝繁叶茂,那一颗颗的花蕾竟然长得像拳头一样大。

正当奶奶的玫瑰花最需要巴克的时候,它却得了严重的便秘,再也没有“钻石”从它的“金屁股”里倾泻出来了。正是因为这种疾病,几天之后,伯登牛奶公司送来了另一匹名叫尼克的马来替换巴克。我认为尼克真的非常棒,但是,因为巴克的病,奶奶却憔悴了许多。这还不算,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呢。比尔告诉我们说,如果三天之内巴克的病情还不好转的话,它就会被喂给狗吃了。

“刽子手!刽子手!”听到这个消息,奶奶气愤地尖叫起来。从她那激动的样子看来,她一定是认为又是那些哥萨克人在想办法破坏她的新玫瑰了。“坏小子们,这次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第二天,比尔带着我和奶奶来到了伯登牛奶公司的马厩里,我们是来为巴克治病的。来到那儿之后,奶奶就立即从它的百宝箱里拿出一些李子脯、葡萄干以及其他一些材料,然后放在她的制药工具里,开始配制起药来。可是,我发现巴克吃了那药之后,除了放了几个屁之外,其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过,这已经是大大地超出了奶奶的预期了。那天晚上,我们没有离开马厩,而是和巴克一起睡在谷仓里。而到了次日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看到奶奶——那位年老的巫师开始念起了她那神秘的咒语。然后,她突然取出犹太教的六芒星,在巴克的面前来回舞动了三次,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巴克甚至连一个屁也没放。不过,她并不着急,而是在等待着时机。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她决定采取更大的措施。

“小伙子,”她冲着我大声喊道,“我们现在需要一大盆酸奶油。你听明白了吗?酸奶油!”

“奶奶,您要酸奶油干什么啊?”

“你别再问了,只管快快去搞一大盆来!”

于是,爸爸和比尔就连忙找来了一大盆的酸奶油,并且把它们倒进了巴克的饲料槽里。哦,那可不仅仅只是酸奶油啊,奶奶还在里面加进了一种品蓝色的水。这时,巴克盯着它的饲料槽,闻着那酸酸的奶油味,早已是垂涎欲滴了。霎时间,只见它把头埋进了饲料槽贪婪地舔将起来。就在它“叭唧叭唧”地舔着的时候,突然,它打了一个非常非常响亮的喷嚏,差点儿将房顶都掀翻了,而其他的马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冲出了伯登牛奶公司的马厩。

也许正是这一声喷嚏的缘故,巴克的便秘终于治好了。只见从巴克的“金屁股”里,粪肥倾泻而出。而正是因为巴克那含有丰富的酶和蛋白质的粪肥,永远地改变了卡纳茜农场。如今,一茶匙巴克的粪肥就相当于以前五十磅肥料才能产生的效果。没多久,在我们家的后院里,奶奶和她配制的蓝色酸奶油就在那些植物的身上产生了作用,培植出了一些新的品系。瞧,那罗马甜瓜竟长得像篮球一样大,而大丽花的花头竟然也像你的脑袋一样大,还有那玫瑰……哦,天啊!那是多么上好的玫瑰啊!

为了表彰奶奶和比尔培植出的那种乳白色的玫瑰,卡纳茜商会和布鲁克林植物园将最高荣誉授予了他们,并且还为这一新品种起了一个拉丁文名字:“Buckitus Shemtinitus.”

当奶奶接过荣誉证书的时候,她弯下腰,附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道:“小伙子,做好准备!今天晚上,那些哥萨克人又会冲着这些玫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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