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仙人掌不渴望一个拥抱

一

“艾秋，我今天晚上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吴可可的纸条最后通过我的手传到了艾秋的手里。我看坐在前面的艾秋回过头对吴可可做了一个“OK”的手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班上吵得很。“大家注意，上课不要讲话！”我的一声吼让很多人都住了嘴，教室里刹那间就安静下来。可没多久大家又小声议论开了：“就她了不起。”“是啊，不就是一个班长吗？”“好奇怪，她们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是住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我火得很，站起来扫了那些声音的主人一眼，抽出纪律登记本。

一下课，艾秋的位子上就围满了人。果然没多久，她就朝我走了过来：“姐，你上节课没记名字吧。”我没好气地放下书：“全记了，行了吧！”

艾秋悻悻地转身，那些询问的女生一时之间变得更加愤愤不平了。

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事实上班上除了班主任几乎没有人喜欢我。我脾气大、性子直，他们背地里叫我“仙人掌”。比起艾秋的轻风细雨，我只有满身是刺的恐怖。但是我讨厌艾秋的老好人模样，对谁都是一张招牌似的笑脸。

不过，我的讨厌不够彻底，在讨厌中还有一丝杂质。它叫……

就像现在，我很郁闷地想，吴可可为什么不一起请我呢？

二

吃晚饭的时候，老爸奇怪地问：“洛仙，怎么你没跟秋秋去同学家吃饭啊！”阿姨立刻给老爸递了一个眼色。我愣了一下，边扒饭边答：“没兴趣！”吃完饭，我迅速放下碗筷进了房间，这类问题一向是我的死穴。

我开了台灯，镜子里的我一脸惆怅，跟相框里艾秋温婉的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她的床上堆满了公仔，可爱的HELLO-KITTY，软软的SNOOPY，这些都是同学给她的礼物，而我的床上空空的，除了写字台上那盆仙人掌。那是高一愚人节，班上男生偷偷放在我的抽屉里整我用的。当时我很生气，于是报告了老师，结果一个玩笑竟引发了一场严厉的批评。虽然后来我后悔了，但是几乎整个班的同学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可是我并没有扔掉那盆仙人掌，不是为了纪念，而是因为它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我一直好好学习，努力向上，从小到大都是父母老师眼中那棵最放心的好苗子。可是越大我越觉得，身边的人离我越来越远。

老爸敲了好几次门，我只有一再重复我在做作业，我害怕别人知道我内心的东西，哪怕他是我的爸爸。晚上9点，我听到艾秋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笑着跟爸爸和她妈讲吴可可老妈的好厨艺，吴可可奶奶的幽默，还有班上同学相互扔蛋糕的糗事……我一直没有打开卧室的门，我要保护好我的不在意。

听着客厅传来的笑声，我想不管我承不承认，其实我是很自卑的。毕竟艾秋有的很多东西，我没有。

三

年级里要组织秋游，班主任因为有事不能亲自出马，于是把班里的人分了两部分，一部分由艾秋带队，另一部分则由我挂帅。没有任何意外，几乎所有同学都奔向了艾秋的座位，弄得汪老师最后不得不来了个硬性划分。

“第一、二大组洛仙负责，第三、四大组归艾秋管。”

“有没有搞错！”第一、二大组不少同学纷纷抗议。一向嘴不饶人的我却一言不发，没人知道我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很重地击中了。

秋游那天天气很好，大家玩得很开心，可我始终是一个人。天空特别明澈，偶尔抬头，会看到成群的鸟飞过。听着班上同学的打闹嬉笑，我拼命告诉自己，一个人其实挺好的。

休息时，我一再叮嘱组里的人不要乱走，边喊还边盯着几个调皮的男生。艾秋组里却松很多，他们相互乱追乱打，甚至还有好几个同学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照相。“艾秋，你要负起责来，这样怎么行呢！”我不禁数落起她。

“没事啦，大家都是大人了。”艾秋说。

结果集合的时候，艾秋组里的徐小娜不见了。有一些知情的同学说，刚刚看到她去摘红叶了。我这下真气了：“早说让你管严点，你看！”

邻班的老师跑过来，示意我们安静下来，又安排几个男生一块去找徐小娜。大家找了很久，才找到徐小娜。原来，她摘枫叶的时候扭伤脚了，只好坐在那里等大家来帮忙。

“你太不小心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大家该有多着急，太没责任感了！”我对着徐小娜一顿喝斥。“好了，好了，已经回来了，你看，她都扭伤了。”艾秋马上过来打圆场。

原本美好的秋游因为这一点意外，蒙上了暗淡的色彩。徐小娜好几回看到我，都一脸的讨厌。

四

“姐，我们能谈谈吗？”一天我正对着妈妈的照片发呆，艾秋突然就出现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冷冷地回绝。“姐……”艾秋还想说。“艾秋同学，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好吗？”我不客气地说，然后抽出英语书，做起了阅读题。直到听到艾秋关门的声音我才缓缓抬起头。自从艾秋和她妈妈走进我家的那一天，我就变了，变得那么敏感、那么要强，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爸爸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了，你一定要用自己的实力压住她。

或许从那天起，我真的就变成了一棵仙人掌，只会保护自己。

五

秋游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挨个给大家发照片，可到了最后，我除了一张集体照，一无所获。艾秋笑着把照片给我看：“姐，你看我照得怎么样？”

照片里的她笑得很美，很灿烂，可是那笑容恰巧刺痛了我。“拿开！”我不爽地推了艾秋一把，她手一松，照片散了一地。“你干什么呀？！”徐小娜立刻冲过来帮忙，接着又有几个艾秋的死党站了起来：“洛仙，真有点受不了你！”

“别说了，我姐又不是故意的。”艾秋边捡照片边说。

“你少来，我不用你装好人，我讨厌你这副样子！虚伪！”我冲艾秋大喊，“还有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排挤我，我也早受不了你们了！”我一时竟控制不住自己，长时间的压抑化成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想到一直“刀枪不入”的洛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六

下午我没有上课，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走了很久竟然来到了我小学的校园，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在那里我看到了爸爸。他淡笑着说，班主任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相信我应该会回到这里来看看。“小仙，你很累，对不对，是不是觉得自己出了一点小问题？”他问。

我点点头：“我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一棵仙人掌了，为了保护自己，总是刺别人，现在没人敢理我了。”我该死的眼泪又来了。

“爸爸知道你一直很争气，也明白你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你担心艾秋盖过你的光芒，怕我慢慢会忽略你对吗？其实不会的，永远不会。我记得有本书上有一句话，当你想紧紧抓住某样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手里的不过是空气，但是当你摊开手掌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可以用手触摸全世界。小仙，你应该为自己打开心中的门。好好想想吧，爸爸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记得早点回家。”

爸爸走后，我坐在学校的秋千上来来回回地荡，回味着他说的话。那些彼此缠绕的心结好像找到了一个线头，一个个都被拆开。

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阿姨一看我回来就跑到厨房端汤：“还热着呢，赶紧吃。”她的目光温和友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是啊，爸爸的话说得对，当打开心门的时候，真的可以接触更多的美好。

推开房间的门，艾秋已经睡了，写字台上的仙人掌旁边有一张纸条。

“姐：一直以来，你表现得坚强而又冰冷，同学们包括我都觉得你离大家好远，可是今天你竟然哭了，你把我们吓到了。没想到仙人掌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我承认，有时候我也不喜欢你，因为你总是竖起自己全身的刺，拒绝别人的触摸。但是我相信，这一切会慢慢变好，毕竟仙人掌流泪了。相信我，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再看镜子，我已经泪流满面。走到艾秋的床边，她还没睡着。“我今天晚上想跟你一起睡，你抱抱我吧。”

两个人的被窝很暖和。谁说仙人掌不渴望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