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的避讳

李晓愚

李贺是唐代著名诗人，他写过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例如“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等。相传，李贺天资聪颖，六七岁时就能写一手好诗。当时文坛的两位“大腕”韩愈和皇甫湜（shí）听说后不相信，就登门出题让他作诗，李贺当场就用自己的原创作品征服了他们。李贺写诗十分刻苦，每次骑着驴子、背着锦囊出门，灵感一来，立马写在纸上，搓成纸团扔进锦囊里，回家后把这些纸团掏出来整理。李贺的母亲看到儿子这样用功，很是心疼，感叹道：“是儿要当呕出心始已耳！”意思是你要吐出心血来才罢休啊！像李賀这样有才华又勤奋的青年本该有个光辉灿烂的前程，可他的科举之路并不顺利。

21岁那年，李贺到长安（今西安）参加进士考试，临考前几天，突然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这是为什么呢？古代有避讳的传统，但凡遇到父亲、母亲、祖父、曾祖父等长辈的名字，人们在说话、做事、写文章的时候都得避开。李贺的父亲名叫李晋肃，“晋”字与“进士”的“进”同音。有人向考试部门举报：李贺父亲的名字里有“晋”字，他居然来考进士，太不孝了。这理由听起来非常荒唐，但在古代，还真不是新鲜事。司马迁的父亲名叫司马谈，司马迁为了避讳，整部《史记》里没用一个“谈”字。“诗圣”杜甫写了三千多首诗，没有一首是咏海棠花的，据说他的母亲名叫海棠。宋代诗人徐积的父亲名石，于是他一辈子都不用石头做的东西，走路遇到石头也要小心回避。《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其母叫贾敏，所以她读书的时候只要遇到“敏”字就读“密”，写字时遇到“敏”字就减去一两笔。

避讳虽然是传统，却并非不可通融。古人提出“二名不偏讳”，两个字避开一个就可以，比如李贺父亲名为晋肃，只要说“晋”的时候不说“肃”，说“肃”的时候不说“晋”就行了。这么看来，父亲的名字并不是李贺科举之路的真正绊脚石，那真正的绊脚石又是什么呢？李贺在一首诗中提到了这件事，其中有两句是：“洛风送马入长关，阖扇未开逢猰（yà）犬。”意思是他高高兴兴地来长安考试，结果城门还没进，就遇到疯狗了。疯狗自然是指那些嫉贤妒能的小人。不合理的规则一旦落到小人手里就会变成害人的利器。大文豪韩愈听闻此事，愤愤不平，提笔作文讽刺这帮小人，其中有一句很精彩：“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意思是说父亲名晋肃，儿子不可以考进士，要是父亲名仁，儿子就不要做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