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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新面

时间:2024-05-05

魏群夫

五月,端午前,阳光热烈,屋外泡桐树上,布谷声清脆、嘹亮。

两扇木门分开,水蒸气从厨房一路奔涌而出,在门楣处向四周飘散。一个周五的午后,我们兄妹三人分别从初中和小学放学归来,谁也没有心思去听布谷声,丢下书包,抢着挤进了逼仄的厨房,饥肠辘辘地站着,看一眼锅里翻卷的开水,瞅一下案板前系着围裙忙着揉面的母亲。当年,母亲正值盛年,粗壮的胳膊用力揉面,案板随着她揉的动作而摇晃、起伏。这是今年麦收后的第一顿面食,母亲格外重视,细细地揉,反复地揉,使出浑身的劲儿揉。面食好不好,功夫都在揉上,母亲揉的分外专注,揉的有条不紊,根本没有理会我们催促的眼神。

这顿面食是母亲在麦收前就给我们兄妹许下了的。那年,父亲在百余公里外的高山村砍木料挣副业,早早让人捎回话来,今年麦收赶不回来,地里的麦子让母亲请工收,他回来付工钱。

望着几坡渐渐泛黄的麦子,要强的母亲好象没有请工的意思,从山上割回几捆绑麦子用的青藤,又找出磨石,细细地磨两把旧镰刀,还请人在集市上买回一把新的。过去,这些活儿都是父亲的,今年指望不上了,母亲自己动手。

一个月亮分外明亮的晚上,我们放假在家,吃罢晚饭,母亲把我们叫到屋外的院子里,轻言轻语地说:“你们上学要钱,家里开支要钱,哪还有钱请工?!这几天家家忙着收割,也找不到人帮忙,还是我们自己割,你们给我帮帮忙,省出来的钱,过年一人添一套新衣服,麦子收了,我给你们做新面吃。”

夏天,天亮的早,布谷叫声也早。第二天,母亲领着我们到了麦地,满地金黄的麦子,蓬蓬勃勃,让人心生喜悦,麦粒的清香阵阵入鼻。麦子,穿越四季,历经秋种、冬生、春长、夏收,见识过风霜雨雪,汲取了日月精华,最终成就它成为喂养苍生的荣华。

母亲做事向来不惜力,做自己家事也好,给人换工帮忙也好,从不偷懒。母亲站中间,我和哥哥分立两旁,我们站成一排,弓着腰一起向前割,妹妹则负责在后面捡拾我们漏掉的麦子。握着一把把麦杆,沉甸甸的麦粒匍匐而来,哔哔剥剥、沙沙做响的割麦声此起彼伏。除了吃饭、喝水,我们忙碌了两整天,先后割麦、捆麦、扛麦、挑麦,院子里很快堆成了小麦山。踏着暮色归来,我和哥哥手上、脚上都磨出了血泡,母亲心疼不已,找药水给我们涂抹。是夜,月华如水,麦香陣阵,我们却困乏不已,早早睡去。

周一,我们上学并到校住宿去了,母亲又用了一周的时间脱麦、筛麦、晒麦,没请一个工,没舍得花一分钱。

知道周五我们要放假回来,母亲打了一袋新面,兑现她给我们做面食的承诺。

新面揉好了,母亲用擀面杖将面团再擀开,擀成薄薄的面片,把面片扯起来回折叠,叠成一长方形,然后用刀细细切,一撒开就是根根极富弹性、收放自如的面条。

面条下锅了,在开水中上下翻滚。我们早按捺不住,寻碗找筷,母亲说,别急,等我敬完神你们再吃。

母亲把小方桌端到屋外院子的空地上,用干净抹布反复擦拭,然后入厨房,用大瓷碗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取一双筷子,也洗净,放碗上,一起端出来稳稳放在方桌上。母亲所敬的神不知是哪位,也许她也不知道,只是用虔诚的心表达对今年风调雨顺年景的一种感恩。

回到厨房,母亲将面条起锅,做了一大碗鸡蛋汤。我们兄妹早已吃开,或站或蹲,把筋道、绵柔的面条吃得呼呼有声。

感谢母亲,在那般困苦的日子里,仍让我们兄妹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体味到了麦面的清香、甘甜。

那年过年,我们兄妹都换了新,从头到脚,新衣、新袜、新鞋,终结了“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旧日子。

布谷声声,韶华已逝,好想再吃一碗母亲亲手做的新面。

(作者单位:保康县教育局)

(责任编辑 周小益)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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