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是个理发师

陈树茂

长毛是个理发师。三年来，我都找他剪发。

我认识长毛时，他刚到一家发廊干活。我开始找他剪发，不是他的技术好，而是因为他的服务态度。长毛第一次为我剪完发后，帮我细心地戴上眼镜，然后拿出一面镜子，给我看看发型的效果，耐心地让我提提意见，还问我要不要再修修。我本是一个对发型很讲究的人，面对他的细心服务，第一次感到满意。

之后，我每次到那间发廊，都会找他剪发。我也慢慢发现，找他剪发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从无人问津，到要排队等候了。我每次进门，他都会很客气地和我打招呼，老板，你好!当我洗完头，剪发要排队时，他会向我表示歉意地说，老板，不好意思，最近熟客多，请等一下，马上就剪好，先看看报纸吧。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有一次，我很晚才到那间发廊。长毛已在收拾工具，准备下班。见到我进来，很客气地说，老板，这么晚才来剪发啊?我笑笑说，今天有事回来晚了，赶着明天出差前剪发，你要下班了吧?没事，还早呢，我帮你剪个靓靓的发型，洗头的下班了，只能我帮你洗了。长毛说着，开始帮我洗头。洗完头，开始细心地为我剪发。我看看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我见长毛很疲惫的样子，主动和他聊天。我问他，每天这样站着剪发很累吧?长毛笑笑说，只要能帮顾客剪好头发，我就很开心。他还说，外地人在这儿找一份工很不容易，苦点累点倒无所谓。我听了，连连赞他能吃苦。剪完发已很晚了，他还是照惯例拿出镜子让我看看发型的效果，还客气地问我要不要再修修。我感觉那晚的发型是他剪得最好的。

经过一两年的交往，我和长毛已经比较熟悉了，我会挑他空闲的时间过去剪发。他依然很客气，笑容可掬。有一次，我去剪发，发现长毛不在，他的位置给一个小伙顶替了。我问老板娘，长毛去哪了?老板娘没好气地说，他不在这里干了，不知道死到哪去了!那天，另一个师傅给我剪发，我怎么看那发型，怎么觉得不顺眼。

一次，我问刘师傅，长毛干得好好的，怎么会离开?刘师傅小声地说，长毛干了两年，老板娘没涨一分钱工资，说到一半，刘师傅不说了。我在镜子里看到凶巴巴的老板娘回来了，心里想着，长毛，你去哪里了?

一天，我下班回家。在路上，我看到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子背影，很像长毛，忍不住叫他。他一转身，正是长毛。长毛说，准备开一间发廊。他指着前方一间在装修的铺面。我鼓励他说，好好干，我一定会来捧场的。

那几天，我经过长毛的发廊，都会留意一下——发廊面积不大，大约二三十平方，装修比较简朴。刚开始没什么生意，长毛有点失落，我鼓励他，不要急，慢慢会好起来的。

之后每个月，我都会到长毛的发廊去剪发。长毛告诉我，现在生意已经好点了，以前的熟客很多都来捧场，前几天，原来的老板娘还带了一帮人来找茬，说他抢走了客人，还好当时有一个警察在剪发，才没有闹事。

上次我去剪发时，长毛指着收银台的女孩对我说，那是我女朋友，我们就要结婚了。我连连说，恭喜啊!我发现发廊的生意已经很火，剪发的人开始排队了。我一直没有告诉长毛，其实这一年来，我已经搬别处了，每次来剪发都要打三十多块钱的“的士”。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