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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砂子值多少钱

时间:2024-04-23

王淑华

办公室忙了一上午,中午回家時,一粒砂子不小心误入我的眼睛里。俗话说,眼里容不得砂子。回到家,照着镜子找了半天,也没见砂子在哪里,一遍遍用水洗,用毛巾擦,都无济于事,疼得泪流满面。下午丈夫回家,才发现原来那粒砂子虽小若逗号,却很顽强地沾在瞳孔附近的角膜上。拉着我直奔医院。

终于,从某个旮旯里,将眼科大夫找出来。他说:你怎么了。我说:我眼睛里吹进了一粒砂子。看,就在瞳孔这里。

他没有看我,开始唰唰唰地写病历和处方单。字儿写得遒劲而潇洒,写了三四张处方单,我看了一眼,发现有麻药、针头,纱布,还有手术费等等。我开始紧张起来,我说:这个,还要做手术?

他没有搭理我。站起身,一边指挥丈夫下去交费,一边带我走进五官科手术室,对蓄着一头金黄色卷发的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说:已经去交钱了,可以先开始。

女护士说:躺下吧。

我看了一眼那手术用的躺椅。状似鼠皮,似乎散发着一种久远的污渍以及汗渍的味道。想想身上的衣服也该洗了,只好勉强躺下来。

女护士拧开手术的灯。我说:会很痛吗?

她说:有麻药。

丈夫来了。女护士往我的眼睛里滴了几滴药水。一种冰凉的刺痛透彻心髓,我禁不住“啊”了一声。女护士说:那是麻药,一会儿你就不会有痛感了。我的眼泪流出来。我放在外侧的手被紧紧地握进一双温暖而宽厚的大手里,他们的主人轻声说:没事啊,没事。

这时回忆起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学校流行急性结膜炎,俗称红眼病,传染的。得了那病,少说也得遭十天半个月的罪。我被传染后,爸爸坚持带我去十公里之外的市立中心医院。他说,还是去那里放心,能治彻底。诊断后,医生开了不到两毛钱的一盒药膏。只用了一两天,就奇迹般地痊愈了。我把这药膏和讯息带到学校,那种药膏,到处都有的卖,几天的功夫,红眼病就在我们学校消失了。

大学时,有一次在梨园实习,眼睛里也是落进一点东西。同学陪我去学校医院。因为是眼睛里进了东西,院长亲自为我做。他正色地说:请你相信,我是一个正直的人。那眼神,是大学教授特有的清澈、坦荡和气质。然后,他用一根棉棒,很轻松地就把落在眼中的异物取出来了。他说:以后记住,这种情况下,不可以揉的。

什么时候开始,医院一天天变得让我们望而却步了。

有阵子被媒体炒翻了天的肖志军拒签致死案。报道也好,争论也罢,妻子的份量、人情的冷暖、拒签的原因,只有肖志军本人知道。有多少人,在真正地关心肖志军以及千千万万个李志军、王志军、张志军,那不过是一个新闻和学术的由头。法律和制度从来都不是万能的,不可能穷尽所有的社会现象,特别是在道德面前,底线是每一个作为社会个体的人。曾几何时,医患之间变得如此地缺乏信赖了。

人与人之间,有些伤害,是硬伤,一旦形成,就很难在短时间重新建立起真诚的信赖。

砂子终于被取出来了,我的眼睛被蒙上一块厚厚的纱布,女护士嘱我六小时之内不能见光。然后,她用棉棒举着那粒肇事的砂子给我的另一只眼睛看。我说:我不想看。我什么都看不见。

丈夫扶我下楼,我感觉我像一个盲人,医院的走廊和楼梯坑洼不平,我没有一点信心。

我问:花了多少钱?

他说:怎么,要为我报销啊。

我坚持问。他说:不多,不到二百块钱。还养得起你,哈。

我说:至于吗,不就一粒砂子。

他说:可是,它吹进了你的眼睛里。

趁丈夫发动车子的空儿,我回头狠狠地瞪了门诊大楼一眼。用我,那一只尚能见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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