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我始终相信,人与人的相遇讲究缘分,而教师对学生的影响也是如此。学生时代,我遇到的老师不在少数,而真正能够带给自己深刻影响的并不多,这或许需要一种机缘。其中有三位老师,犹如我求学路上的灯塔,不时指引我前行。
一
上世纪80年代末期,十二岁的我考上当地一所农村中学。懵懂无知的少年,不知为什么读书,整日沉迷于《射雕英雄传》《七剑下天山》等武侠小说,功课一塌糊涂。
初二的一次晚自习,我跑出学校到街上看电视剧《再向虎山行》,没想到刚跨进校门就被校长抓个正着,结果在星期一全校集体朝会上“亮相”,还被罚款两元。让人难过的是,我并没有因此洗心革面,好好读书。
这种懵懂无知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三。这时,班里来了一位章老师当班主任兼化学老师,我从此发生了改变。章老师四十多岁,高挑的个子,清瘦的脸,一身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时常插着一支钢笔,走路不疾不徐,似乎总在思考什么问题。
生活中的他不苟言笑,严肃得让人有点不敢亲近;出人意料的是,课堂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章老师讲课时声如洪钟,很有穿透力。他常常把难记的知识点编成顺口溜,让我们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就掌握了。印象最深的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水的分子式,章老师编了一段顺口溜:“老火,老火,我要吃H2O。门又打不开,心里好冒火。”于是,这段顺口溜在班上一下子火起来了,成为同学们的“口头禅”。特别是我们要喝水时,一般都不说“喝水”,而是说“我要H2O”。
章老师不但擅长创编顺口溜,而且擅长在课堂上把肢体语言发挥得淋漓尽致,让枯燥无味的化学课变得生动活泼、妙趣横生。在他的课上,学生永远不会打瞌睡。记得学习“分子、原子”时,他在讲台上讲得激情昂扬:“虽然我们看不见分子和原子,但是分子和原子都在运动。”说完,高挑的他居然快速地移动着双脚,转眼间已经从讲台移动到教室门外了,又笑呵呵地移进了教室。章老师幽默的动作、夸张的表情,惹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分子、原子在运动”这个知识点深深地刻在我们的脑海中。说来也奇怪,从此我对化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课堂上听得更专注,笔记记得更勤了,思考更深了。后来,我参加宜宾市化学竞赛,获得了一等奖。
时隔三十年了,章老师讲课的情景,说话的表情,夸张的动作,犹如一幅幅美好的画面,永远生动而鲜活地留存在记忆深处。
章老师除了教学幽默风趣,还特别注重对学生进行理想教育。他经常引以为荣地给我们讲:上世纪80年代初,一个姓李的学生考上大学,后来在中国化工研究院工作。以此勉励我们要勤奋学习,考上中师中专。章老师苦心孤诣地激励班上同学,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树立了考学的目标。班上学风浓厚,你追我赶,蔚然成风。那一年,我们班考上中师中专22人,创造了学校历史上的升学记录。
在章老师的精心栽培下,我被评为宜宾市三好学生,这成为我中学时代最為光辉的一页。
二
中学时代,我还遇到了喜欢读书的S老师。那时,他刚从师专中文系毕业,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学问。S老师时常给我们讲他大学时代的故事,勉励我们要多读书,还特意把自己在大学编写的诗歌集读给大家听。从那本用油墨刻印的“书”里,我第一次读到了舒婷、北岛、金克木的名字,读到“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S老师格外关照我。每逢周末,他就回城了,叫我给他看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学校分给单身教师的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安放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书柜、一张小书桌、一把藤椅,仅此而已。
一个学生倘若能够自由自在住在老师的家里,绝对是一种“恩赐”和“荣耀”。S老师家里最吸引我的是那一柜子书,我可以随意翻阅。从那时候,《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红与黑》《复活》《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人生》这些经典名著就走进了视野。坦白说,因为阅历和学识,我看不太懂名著中蕴藏的深刻道理和人生哲学,但是我喜欢书中的故事情节,也常常为书中人物的命运难过、担心、悲伤。特别是路遥《人生》中的主人公高加林,代课教师的职位被顶替,回家务农,双手磨出一个个血泡……他的命运,牵动着我心,让我倍觉人生无常。
高加林的人生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夏天我跟在父亲身后,在玉米地里干活,手臂、肩膀被玉米叶划出了口子,汗水淌过,疼得钻心。我心里暗想,难道自己也要走高加林的人生之路吗?像父母一样,过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吗?不,我想跳出农门。从此,我更加勤奋学习了。当年,我以全县中考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宜宾师范学校,从此跳出“农门”,吃上了公家饭。
感恩S老师,让我可以在周末躲进那一方蜗居,静享美好的阅读时光,与书中人物对话,审视自己的人生,改变思想观念,汲取无穷力量。现在,我之所以喜欢文学,可能与那一段特殊的阅读时光有着某种联系,或许当时便在心中播撒下了文学的种子吧。
三
读中师,教授“文选与写作”的是韩承德老师。四十开外的他脸型饱满,虽然头上“庄稼”稀疏,却满身才华。他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笔力遒劲洒脱,如行云流水一般。每节课,他的板书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作为课代表的我,每每面对美观的板书,凝视良久,反复品味,不忍擦掉。“三笔字”是师范生的基本功,尤其教师的粉笔字更是直接面对学生的生动的书法教材。宜宾师范学校学生人人一块小黑板,天天练习粉笔字,每周班级评比,每月全年级评比,每学期全校评比。韩老师还编写了一本中师生粉笔字书法教材,全校2000多学生人手一册,至今我的书柜里保存着一本呢。
除了喜欢韩老师的粉笔字,我还喜欢上他的作文课。他常常用一双慧眼捕捉学生作文的闪光点,哪怕是一个词,一个句子,甚至一个标点用得好,都会大力表扬,鼓起学生自信之帆。
有一次作文讲评课,他拿起一篇作文微笑着朗声念道:“故乡的秋天,是从一片片黄色开始的。”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个句子写得特别好。有时候,一篇文章中一个词语、一个句子写得好,也是一种好。”
最开始,我还懵在那里,不知韩老师说的是谁。突然,听到韩老师说“张道明同学这篇作文这个句子写得不错”,才如梦初醒,脸微微发烫,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我因为一个句子写得好,得到了韩老师的表扬,对作文的信心大增,练笔更勤了。后来,我还加入了学校的“岷江文学社”,负责编辑,结识了不少文学爱好者,写作水平得到提升。
1992年夏天,学校为去支援三州(甘孜州、阿坝州、凉山州)的学长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二十左右的他们刚毕业就到艰苦的地方工作,很了不起。这件事在我心里激起了情感的波澜,于是我写了一首小诗《我愿》,发表在当时的《宜宾教育报》,稿费8元钱。领到稿费,我和好朋友到安阜街上买了两个锅盔,真香。那是第一次领稿费,所以记忆犹新。
走出师范学校,我开始自考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抵抗世俗生活的武器。至今,我对文学仍葆有一种热爱,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应该有韩老师的功劳。
细细回想,我在学生时代遇到的这三位老师,都或多或少在我生命里留下了痕迹,甚至成为生命里的某种底色,可谓是我的“贵人”。如今的我,为人师快三十年,每每忆及求学时代对我影响至深的老师,深感幸运的同时,也时时警醒和鞭策自己怎样做教师,如何做教育。
(作者单位:四川屏山县学苑街小学)
责任编辑 晁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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