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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行为评价:走在路上的研究

时间:2024-05-07

萧田

对于当下的一线教师而言,在每日的课堂上,办公室里,校园中,孩子们的种种表现,常常在刷新着我们的认知。这一代孩子是幸福的,也是辛苦的;大体是博闻和聪慧的,却也难免有孤陋和肤浅的一些方面;他们甚至读过许多杂书,跟父母行过许多陌生的路途,但不少孩子心智却也单纯得可以。信息时代、成人社会的种种,都难免投在他们小小的心田,激起回声,泛起涟漪。但不管怎样,我们总还得努力地走进他们的内心,尝试着去读懂他们,这是我们永恒的、常新的课题。多带几把钥匙,尝试一些更新的打开童心的方式,虽不无挑战,却终会有所得。

“为什么不能用手指月亮”

带上届学生,秋季开学,第一个晚修(我们是寄宿学校),铃声响过,教学楼里灯火辉煌,我带着一班自己还不大认识的孩子,下楼到足球场去活动。全脱了鞋袜,赤脚在草地上疯了一会儿。招呼他们安静,或坐,或躺,闻草香,看风吹树,看半个月亮,数星星,赏几缕流云。太阳下去好久了,残霞还在。又都闭眼,听——这活动简单极了,没名堂,也没多耽误工夫。回教室后,随便写,也没多提要求。我也习惯性地用教室电脑跟孩子一块儿写,写了二十来分钟,五六百字,信马由缰。

在草地上看着月亮时,一个孩子忽然问我:“老师,为什么不能用手指月亮?”我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样的说法从何而来。那时的场面,也没细想,就随口开了他一个玩笑:“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啦。”孩子“嗯”了一声。晚修结束后,他又追到讲台上,问了同样的问题,有点儿认真的意思了。我仍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没头没脑的感觉,谁说不能用手指月亮了?我刚在当堂写的下水文里写了这个细节,还开了个玩笑,“我拿手指了指月亮,哈哈,没事,我还是我。”

晚上看球赛,到两点多,睡不着,又想起这事来。真就拿手机百度了下:“为什么不能用手指月亮?”发觉网上关心这问题的人还不少呢,看来一些地方确有这讲究——小时候大人这样教导,如果指了,会被月亮上的神仙下来割耳朵的,会被诅咒,会倒霉的,等等。其中,有一种自己觉得有些触动的说法,认为这样是对月宫娘娘的不敬,“三光者,日月星”,古来这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一直都有。这样的敬畏,绵延了数千年,怕是最近几十年才成为“笑话”的,但在孩子那儿,还存着这份心。我倒是觉得有些惭愧。

不由得想起前两年,有女生拿了个小青虫,曲曲弯弯的,放在纸盒子里,给我看,问:“它会变成蝴蝶吗?”我当时也是随口说:“你把它一直养着,不就知道答案了吗?”自己觉着这反应,算挺“机智”的了。孩子点了点头。过了大概两周的样子,好几个女孩子一起来办公室,举着个宝贝似的纸盒子,兴奋地打开给我看,里头有丝丝缕缕蚕丝状的东西,一只小小的飞蛾在里边——正是那只虫子变的。我却差不多全然忘记了小青虫这事儿了。赶紧地,认真百度了下,看到各种不同的虫子变成各种不同的飞蛾,好多种,大长见识。

我觉得,对教育这事,对孩子,也真该存着点儿敬畏。在他们身上,常常包含天地之间的灵气,而这样的通灵之气,在现如今的大人身上,已经稀薄到快没有了。

还是说回月亮。佛法有这样的隐喻:通过我的手指你可以看到月亮,但最终你看到的不是手指而是月亮。北京有个叫范锦荣的老师接着这话说:“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要让学生找到月亮,而不是停留在看手指上。”而我想说的是,作为老师,单这抬手一指的工夫,也远非易事,不可草率。

复想起另外一个关于月亮的小插曲。晚修铃响后下楼去,和走出教学楼的一年级小朋友挤在一块儿。走出楼道,迎面跟凤凰树叶丛里一团烂银似的光撞个满怀。清冷,清亮,一轮满月。凤凰树细密的枝叶丝毫无碍它的圆满光洁。手牵着手的一队队孩子莫不引颈抬头,叽叽喳喳地议论。我低下头,听到身边一个男孩子的话:“它怎么还在那儿呀?”有意思。好像是老熟人了,老朋友了,好像它从来就没离开过。这孩子大约是把记忆里的某一个满月跟眼下的月亮对接起来了吧,之前在那儿,现在还在那儿。至于中间的若干光阴,至少在那一刹那,全然忽略了。于是孩子仰头说:“它怎么还在那儿呀?”

故事还没完。我带这届学生三年,直到小学毕业。他们离校前最后一个晚修,我走進教室,几个孩子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张小条儿,写着他们的小小请求。他们一致希望仍然回到足球场的草坪上去,重拾三年前的记忆。于是,我们一如当初,又赤着脚走在草地上。那晚没有月亮,黑暗中,孩子们三五成群向我道别,鞠躬,说感谢的话,许多孩子抹着眼泪。

从未谋面的“父亲”

带现在这个班,语文课上写过几篇作文后,健粤开始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文章有想法,语言有风格,但又常常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点与年龄不大相符的忧郁。比如他写自己早先有些“口吃”,他回顾了口吃的原因,说妈妈上班去,常常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一整天都没有人跟他讲话。我就有点奇怪,爸爸呢?我从来没见他文章中写到过爸爸。

寒假时,他给我的邮箱里发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父亲》。

——容我把这篇文章完整地摘录在此吧:

寒假来临了,冬风,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刮着我的脸。

舅舅将我接回家时,一路上我看见了许多同学,他们要么是妈妈陪伴,要么就是爸爸陪伴。

看到那些有爸爸接送的同学,我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嫉妒。

回家的那一晚,我没有睡着,近午夜的时候,我爬起了床,走向窗边,抚摸着玻璃,贴近脸,吹了几口气,玻璃上立刻出现了一处白雾,抬手在上边写了两个字:爸爸。

“爸爸”这个词,对我而言,是陌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就算想见,也不会认识。而他,只是顶着一个“父亲”的名号而已。

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国家,哪个公司,什么职业,住哪,多少岁,性格怎样,喝不喝酒,抽不抽烟,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每一次我问妈妈,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妈妈总是说:“等你学习好了,就会找到他。”

从出生,我就没见过他一面,连照片也没有,人生字典的2007-2019页,他被遗忘在最后一面。没有造句,没有简介,只有两个冰冷冷的大字——“父亲”,和同样僵硬的读音。

我讨厌爸爸,上帝为什么创造他,我对他讨厌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是恨!

我恨他为什么丢下我,恨他为什么不回来见家人一面,难道他不知道我有一个弟弟了吗?

头,靠在玻璃上,冰冷的玻璃传来一阵刺痛。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拼命地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我用力地吸了下鼻子,算了,哭就哭吧,听说,有时候哭出来也是一种坚强。

小时候,我是多么相信妈妈的话,可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希望到绝望的差距太大,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抬起头,泪痕依然留在脸上,眼眶依然湿润。凝望着漆黑的夜空,我的心猛然痛了一下:我为什么要为他哭?

我不知道原因,父亲,又陌生又熟悉。陌生,我知道为什么;可熟悉,又是为什么呢?

夜空里没有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一片漆黑。只有小区的灯,执着地亮着。

默默地长叹一声,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说实话,读完后,我非常吃惊。千回百转的心思,痛切真实的表达,文笔老到,思想成熟,平实的文字,掩不住心底的狂澜。这是我非常欣赏的文章风格。同时,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男孩背后,有这样让人唏嘘的过往。而孩子能把这些形诸文字,从某个方面讲,也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我感受到一些为人师者的责任。

读完这篇文章,我跟孩子作了交谈,他比较坦然,表示愿意让大家都看看。于是我在班上推荐并亲自读给大家听,孩子们都给了善意的掌声。课后我也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她说看过这篇文章,也同意我发表在班级作文周报上以及公开展示。于是,我把这篇文章也发在年级老师群跟我所在的中山市小学语文教师专业委员会的微信群里。大家也是一致地赞赏,其中,竟先后有两个同事私聊我说:“我也是这样长大的……”

当天我正好上公开课,健粤的课堂表现还相当好呢。课上有个小练笔,我投影展示了他写下的文字,我在讲台上大声跟教室后边听课的老师们说,这个孩子,就是写《父亲》的,我们都是他的粉丝!

那个周末,我给全年级孩子设计周末作业的时候,特意选了一篇阅读练习《忘掉你的“龅牙”》,讲的是“外星人”罗纳尔多摆脱龅牙的困扰,终成足球巨星的小故事。我没有在班上点明这件事跟健粤的关联,但我细看了健粤的做题情况,在最后一道开放题当中,他的回答让我满意。

跟孩子谈“佛”

班上有个女孩子,喜欢追着老师问问题。她最近问得比较多的问题是“佛是什么?”“为什么说拜佛是迷信?”

孩子,我也是尘世里迷茫的人啊。我也一直在努力寻求一些身外的寄托呢。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眼前的,和尘外的,我不明白的永远比我知道的更多。我老实告诉孩子,我也很难讲清佛是什么,至于拜佛是迷信还是宗教,在多年前一度比较模糊,现在倒是清楚一些了。我跟她聊我们小时候,别说是佛像、寺庙,连孔子都曾是批判的对象呢,“打倒孔老二”正是我们小学时的记忆之一。我老家的小镇,叫“法龙镇”,据老人讲是因为当地曾有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叫“法龙寺”,相传“骑马过三门,打锣喊吃饭”,就是形容法龙寺之大的。但从我记事起就已经片瓦不存了。倒是来南方这些年,家家烧香,处处祠堂庙宇土地公,烟火不绝,与南方人的日常生活水乳交融,使人感慨良多。我问她自己对寺庙的印象,她记忆里有观音和佛陀的造型,奶奶礼佛通常会做些什么,是怎样的表情和态度,也讲到了布袋和尚的诗和故事。她也聊得很开心。末了,我提议说:“不如写篇文章吧,就把这些记下来。”于是,她写了这样一篇《我眼里的“佛”》,读来倒也别有一番感受——

佛是什么?我不知道。

从小奶奶就教我拜佛。可惜,年幼的我那时只会拍手,乱叫,在佛像面前一点也没个样子。这时,奶奶就会在我脑后轻拍一掌:“小疯丫头!”

长大点,我看见奶奶拜佛时,才慢慢感到佛是神圣的。奶奶面容慈祥,轻轻捻着佛珠,嘴里念着什么,越念越平和。我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但我很想知道。奶奶正对着磕头的是厨房的一尊像—— 一尊佛像。在江西的老家,厨房的门旁就有一尊如来佛祖;在广州的家里,则是一尊观音菩萨。观音很好看,金色的衣裳,金色的首饰,下边是一朵粉红的荷花,桃红色的花瓣,边上是奶白色。最好看的是她的头纱,上面还有一个类似凤冠的东西。只有此物才配得上她那圣洁的心吧!不知是因为观音前边供着的柚子的香味,还是观音本身的魅力,一靠近就让我陶醉了。佛像的旁边有一个念《大悲心咒》的机器,很小巧,白色的。一打开就感觉像来自天堂般的声音。

奶奶有时会做些千层糕。她总把其中做得又厚又软的两个供给佛吃,把小的分给我们。过一会儿才把大糕点端来,给我们吃。她说:“佛吃过的,你们再吃会长寿哪!”我们觉得半信半疑,竟然有些不敢吃。

一次,我捡着两根长棍子,哥哥跑来:“我俩给佛看看咱们击剑的功夫吧!”“好!好!”

我拍起巴掌。“哈!”“看剑!” 我们大叫着向对方进攻。“你躲不掉的!”我开始进行雨点般的进攻。眼看着就要碰着了,哥哥抡起棒子挥舞一圈,却一不小心,将身后的观音打碎了。

“熊子烨!”奶奶好生气,白头发乱蓬蓬的,活像只刺猬。她抡起鸡毛掸子,差点儿把我们俩的屁股揍开了花。

“叫你们不听话!叫你们不听话!”奶奶不停唠叨着,生气极了。

佛,你究竟是什么呢?你神秘的笑容里,有我天真无邪的猜测,也有我刻苦銘心的教训。

——对于这个孩子来讲,她的问题,她的思考,大概也都在其中了。生活在继续,相信她的感受和思考也会继续。

几分钟前,边写文章边跟一个家长微信聊天,那个孩子最近是有些放松了。家长说:“我感觉是家长压力很大,而孩子没这方面的意识,有时跟他聊天,他说读书太累。”我说:“说实话,大家都辛苦。但这才只是开始呢,这个心态往下要怎么弄,升学竞争这么激烈。不要让他有这样的念头,没有谁是能够轻松地获得好的成绩和生活的。”想想,其实这话,也像是说给自己的。我们做老师的何尝不是这样,一方面在试图去打开孩子的内心世界,另一方面,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要坚持住。

(作者单位:广东中山市纪中三鑫双语学校)

责任编辑   晁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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