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徐得荣
自从爷爷患了阿尔茨海默病,我就和懒觉彻底“划清界限”,而且热衷于记录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天是他患病的第七天。早晨七点醒来时,我才知道他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半天,看见从卧室走出来的我,问道:“荣荣昨夜是不是没回来住?”
我答道:“我就是荣荣呀!”爷爷还是说:“荣荣是不是昨晚没回来住?”我再次强调:“我昨晚就睡在房间里,我就是荣荣。”重复三四次之后,爷爷终于放弃,却换了另一个问题:“那大方(已故父亲的名字)去哪里了?”我告诉他:“爸爸已经走了。”爷爷继续问:“去哪里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是不是又没回来?”
就这样,我们在这两个问题上反复对答,我只能转移话题,然后忙着给他做早餐。早餐是粥和肉松,他大口吃着。发现他的胃口依旧不错,我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爷爷多年来都有早晨起来洗衣服的习惯。因为觉得天气很好,我看着窗台上晾了四五天的衣服,和他商量之后,帮他把衣服晒在天井。之后,他告诉我洗衣机里还有他早上洗的衣服,听完这句话,我一度以为他的病有所好转,立刻打开洗衣机查看,发现他把自己的床单和被罩也洗了。
趁着天气晴朗,我赶紧又在天井上支起晒衣架,把洗衣机掏空,让被罩、床单沐浴在阳光中。我站在天井晒衣物,被温暖的阳光包裹起来。不知为什么,自从上周四爷爷出现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以后,我总是觉得很冷,我这个喜欢雨天的男人第一次开始眷恋起阳光。
吃完早饭已经九点半了,我为爷爷倒一杯热茶,打开电视,希望他能看一些欢快的节目开心一下,我也好回自己的房间,处理一些邮件。
自从爷爷患病起,我的房门就一直敞开着。我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听着隔壁房间内爷爷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我就跑到他的房间门口偷偷看一眼。
我处理完邮件,已是中午11 点。之后,厨房变成了我的“战场”,蒸蛋、热菜、热饭……饭做好后,我给爷爷端进房间。
他看见我进来,连声道谢,接着下一句就是:“荣荣呢,他吃过饭了吗?”我这时又只能重复这段时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就是荣荣呀,爷爷。”他笑骂道:“你还想冒充我孙子呀!”他边说边把沙发上的衣服推开,让我坐下来一起吃。
那一刻我感到鼻子一阵发酸。虽然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每次的痛楚都不曾减轻半分。
下午三点半,我迷迷糊糊地做完了所有工作,跑去看了爷爷一眼。他说想洗澡,我为他脱掉衣服,拿来一把小椅子放在淋浴间,让他自己洗,我则开着房门看新闻,希望能够分散一下过于翻涌的烦躁感。爷爷洗完澡,路过我房门时笑着说:“麻烦你帮我贴一下伤筋膏药。”只有这种为数不多的时刻,才让我觉得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极其短暂,我也很开心,很欣慰。
晚上八点,爷爷终于上床休息,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这几天夜里我哭泣时扔在垃圾桶里的纸巾,很难想象我这个从小就没人照顾、独自一步步走来的男人会哭得那么惨,那么彻底。于我而言,爷爷是我最后一位亲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道光,我不想忘记他,希望他也别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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