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同陈祥将军夫妇的交往历程

2016年，是北京军区原副政委陈祥将军100周年诞辰，也是他的夫人、八路军老战士刘苏90周年诞辰。陈祥、刘苏夫妇是我可敬可亲的革命老前辈，从相识到相知几十年，每当回忆起往事，他们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1984年6月10日至17日，六安地委邀请皖西地区各个革命斗争时期的参加者和领导者审定《皖西革命史》，中纪委原副书记郭述申等16位革命前辈应邀参加了会议，陈祥便是其中之一。因为笔者当年承担会议记录，所以与16位革命前辈都有接触，有了一定了解。陈祥是6月9日到达皖西宾馆的，他着一身绿军装，戴着绿军帽，在红色领章和帽徽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帅气。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喜欢抽罗布麻牌香烟，一点架子也没有。

《皖西革命史》出版后，为了宣传皖西籍将军的丰功伟绩，六安地委决定编辑皖西将军画册。当时安徽全省共有130位老将军，而仅六安地区1955年至1964年被授予将军军衔的就有108位，因此省委决定委托六安地委编辑全省将军画册。地委十分重视这一工作，由时任中共六安地委书记的何宗新任编委会主任，地委党史办公室具体承担编辑工作。办公室决定让我参加这一工作。刚开始画册名称定为《将军风采》，1990年2月21日开第一次编委会时，何宗新说：“将军风采这个名字太时髦，最好改为其他书名。”后经反复斟酌，定为《将星璀璨》。

为了完成编辑出版《将星璀璨》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地委党史办从1988年8月开始先后抽出5人从事将军资料征集工作。从1988年10月底开始到1989年中旬，党史办先后派出4人行程2万公里，分别到總参、总政、总后、海军、空军、第二炮兵和7个大军区及23个省、市、自治区，对130位将军进行逐户访问，到有关单位查阅档案，征集文字资料和原始照片。

这130位皖籍老将军中，有49位住在北京，分散在大街小巷，有的住在很少人知晓的四合院里。在征集资料过程中，我们得到许多部队、地方和将军们及其亲属、战友的热情支持和帮助。尤其是陈祥和刘苏夫妇俩不顾自己身体有病，经常打电话联系，还亲自用他的专车给我们带路，特别是帮助我们找到了长时间未能联系上的9位将军或将军亲属。在采访中，有时他们陪我们回到位于阜成门内的家中时，已过了吃饭的时间，陈祥和刘苏就留我们在家吃饭。我也记不清在他们家吃过多少次饭，麻烦两位老人办过多少次事。

经过2年零4个月的征集，我们共获得100多万字的档案资料和2675张照片，其中绝大多数照片是没有进入机关档案和公开发表的，因此十分珍贵，引起中央照片档案馆及有关部队的重视。

1991年6月29日，《将星璀璨》画册正式出版。首发式在合肥长江饭店举行，时任省委副书记孟富林等出席了仪式。这本大型画册成为向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献上的一份厚礼。

为了扩大对六安革命老区乃至对安徽省革命历史的宣传，地委党史工作委员会派我和段泽源赴北京，专程向党和国家领导人、解放军三总部、各军兵种、有关中直机关以及在京皖籍将军和原安徽省委省政府负责同志等赠送《将星璀璨》画册。我们于9月中旬出发，通过合肥火车站托运800本画册（每本重3公斤）去京。一到北京，在李克农将军之子、时任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李伦中将安排下，我们住进了总后勤部第一招待所，接着就到陈祥家汇报这次赴京任务。听了我们的汇报，陈祥非常高兴，当场表示安排卡车接运画册。当画册运抵总后第一招待所后，陈祥便亲自带领我们两人给有关老将军或亲属送画册。工作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陈祥有些疲惫，就提出由我们自己开展工作，有问题再向他汇报。由于赠送画册的工作量大，在李伦的关心下，总后免费提供车辆服务，随叫随到。有时我们不好意思老叫人家派车，就手提着或头顶着画册，乘坐公交或地铁，有分有合往返于北京的大街小巷。由于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在京的原安徽省委省政府负责同志的地址不详，我们无法将画册送到，只好又请陈祥帮忙。虽然时间过去了20多年，但当时给原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李葆华送画册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

那是1991年9月的一天上午，陈祥带领我给住在三里河南沙沟中央组织部宿舍的李葆华送画册。当我们走进一号楼二层李葆华家时，接待我们的是李葆华夫人。她说：“葆华同志下去散步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落座后，我环顾客厅感到非常吃惊，因为发现房中陈设非常简陋，和普通百姓家没有什么区别。我站起来望着墙上挂着已经发黄的李大钊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对联时，李葆华回来了。我请陈祥坐到李葆华身边，可他却硬推让我坐了过去。我简单地汇报了来意，李葆华听得很认真，很少讲话。当我汇报完后，李葆华问我，那位同志（指陈祥）是不是开车师傅？原来，因为陈祥衣着太过普通，李葆华弄错了。我连忙答道：“他是北京军区原副政委陈祥将军。”这时李葆华和陈祥都站起来走到一起握手。

后来，通过陈祥、孙以瑾、郭述申等老同志，在中央办公厅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们将赠送给邓小平、陈云、薄一波、宋任穷、李先念以及中央政治局常委江泽民、李鹏等的画册都一一送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任务。

《将星璀璨》画册的出版、发行和宣传，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时任空军政治部主任的丁文昌中将来到总后第一招待所看望我们时说：“编辑出版这样大型画册是不容易的事，而且在人手少的情况下，用了两年多时间，从征集资料到编辑出版，真是惊人之事。”总参政治部编研室、总政干部编研室同志对我们说：“在全国编辑出版一个省籍的解放军将军战斗历程的大型画册，《将星璀璨》尚属第一家，在全国开了一个好头。”总政干部部编研室的同志还说：“江泽民总书记访问湖南时问他们有多少将军，湖南省军区来人找我们，你们安徽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曾经在六安战斗和工作过的郭述申、张劲夫、李葆华、孙大光、夏云飞、孙以瑾、王郁昭以及刘伯承元帅夫人汪荣华、罗荣桓元帅夫人林月琴、徐海东大将夫人周东屏等均表示要为发展皖西经济出力。因此，我们可以自豪地说，陈祥夫妇在《将星璀璨》画册编辑、出版和宣传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1995年春，为帮助舒城县兴建新四军四支队纪念设施，六安地区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派我到四支队老部队向首长汇报情况。3月下旬我到了北京，第一站便到了陈祥家。当时，陈祥已生病住院，刘苏将我带到北京医院陈祥的病房。我一走进病房，看见陈祥戴着呼吸机，看上去更加消瘦了，但神智还十分清楚。陈祥看见我，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我强忍着痛苦，通过刘苏向他转述我这次赴京的任务。陈祥用笔谈的方式转达了他的意见，请原在粟裕大将身边工作的卢汉民陪我到承德第二十四集团军汇报情况，因为二十四集团军军长是粟裕大将的儿子粟戎生，二十四集团军七○师前身是新四军四支队八团。当时的交通不如现在方便，北京到承德的火车只有早晨才有，我住在北京城西玉泉路83号国防大学研究生院，而卢汉民住在外管街总参干休所，离陈祥将军家不远。为了减少我的劳累和紧张，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刘苏特意安排我住在他家警卫战士的屋内，以便我及时赶到和卢汉民汇合到北京站乘车。

我和卢汉民先后到了承德第二十四集团军军部和驻河北丰宁的七○师，得到首长们的热情接待。4月4日，七○师派专车送我们回北京。4月7日上午，我来到刘苏家，把到承德、丰宁的情况向两位老人家做了汇报。

此后，我去了兰州。临行前，我将去兰州的日程告诉了刘苏同志。4月18日，我到达了兰州火车站，使我意想不到的是，新四軍四支队老战士、兰州军区原副司令员吴华夺将军已派人在车站迎候。第二天上午，我到吴华夺家汇报工作。刚一落座，他家的电话响了。我清楚地听到电话中是刘苏的声音，她问吴华夺：“许正刚同志到了没有？”吴华夺答道：“他正在我家！”放下电话，吴华夺回到客厅问我：“为什么不坐飞机来，以免刘苏同志不放心。”

1997年6月，陈祥将军不幸逝世，此后每年清明时节刘苏都会来金寨为陈祥扫墓。2002年4月8日，六安市在裕安区独山镇举行六霍起义纪念塔揭幕暨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揭幕仪式，刚好刘苏从金寨扫墓回到六安，应邀参加了这一活动。揭幕活动结束后，时任苏埠镇党委书记张矩贵来到刘苏跟前说：“刘老，5月8日在我们苏埠镇举行苏家埠战役胜利70周年纪念大会，并为徐向前元帅竖铜像，想请刘老帮助我们请军委刘华清、张震同志为徐向前铜像题字。”刘苏干脆地说：“行，欢迎你们到北京去，请许正刚同志陪同。”

4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当时的裕安区委副书记张令铸、苏埠镇党委书记张矩贵、苏埠公安分局局长杨松从合肥乘飞机到北京。第二天上午由我带路，我们一行来到刘苏家。刘苏热情接待了大家，表示会尽快帮助联系，并说最好请原中央政治局常委、军委副主席刘华清为徐向前元帅题字。杨松留下了手机号码，以便联系。下午我们在街上闲逛时，刘苏打来电话，但由于街上嘈杂我们没有听到。我们发现后立刻给刘苏回电话，并赶到她家，刘苏说：“已跟徐帅之子、总参通讯部部长徐小岩联系。徐部长说，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他要出差，把请求刘主席题字的公函用挂号信寄到通讯部就行了，信封上要写徐小岩收，一切由我秘书办理。”刘苏还让我们把请李德生、张劲夫题词的函留下，继续由她来办。离开了刘苏家，我们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星期一上午，在我们乘出租车即将到达首都国际机场时，张矩贵突然接到有关同志的电话，要他立刻到他们那里去，办理请张震副主席题字相关事宜。在这种情况下，张矩贵、杨松只得下车返回。我和张令铸乘飞机先回到六安。

几天后，我接到刘华清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刘主席问5月8日苏家埠战役胜利纪念日已经临近，徐向前元帅的铜像怎能来得及铸造。我答道：已在南京晨光机械厂做一个钢塑的，一来供开大会用，二来征求到会同志的意见，以便进一步修改。此后不几天，裕安区委收到了刘华清“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徐向前元帅”的题字，还收到刘苏委托六安驻京办事处余海带回的张劲夫的题词。刘苏还打来电话说，李德生说，徐帅是我红军时的首长，应该题词，可我已卧床不能写了。5月8日，苏家埠战役胜利70周年纪念大会如期召开，高大的徐向前元帅铜塑像底座上端端正正地镌刻着刘华清的题字。当时我参加大会时想，这次如果没有刘苏等同志尽心尽意的帮忙，纪念大会肯定不会收到这么好的效果。

2004年，由国家安全部编撰的《毛主席身边的枣园文工团》一书出版，我拜读后才知道：刘苏于1926年出生于陕西省西安市，1942年奔赴延安，参加革命，被分配在毛主席所在的枣园中央警卫团，1943年调至中央社会部（即现在的国家安全部），后被选调入枣园文工团，并参加演出了深受延安广大军民欢迎的陕北秧歌剧《动员起来》，用自己的精湛演绎技巧和乐观主义精神鼓舞了延安的军民，毛主席说她是“小姑贤”。因为刘苏参加革命时才16岁，年龄比较小，总爱跟在别人后边，时任中央社会部部长李克农喊她是“小尾巴”。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陈祥将军离开我们已经19年了，刘苏也离开我们3年多了。时间的流逝可以冲淡世间的一切，但永远抹不掉我对两位老人家的思念。

（责任编辑：胡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