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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名将方永乐(下)

时间:2024-04-24

马德俊

桃花似血

突围之后,红二十八军并不是直奔大别山,还要摆脱敌人或者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行。高敬亭和方永乐率红二十八军用推磨转圈的方式行军,以这样的办法来消耗敌人的力量,意图把敌人引诱到一个优势兵力不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歼其有生力量,为回师鄂豫皖苏区创造有利条件。高敬亭决定利用桐柏山东麓河南、湖北交界处的湖北随县高山峻岭桃花山一带作为战场。决心下定后,部队连夜向桃花山进发。

部队从湖北随县淮河店出发,沿着淮河南岸一条东西向支流旁的山道前进,午后4时许进至深谷中的随县桐桥畈东南的桃花山地区。红二十八军各部在桃花山东北侧的华石嘴、河东、河西、李家湾、王家扒、东拐嘴、董王庙地区几个村庄宿营。

红二十八军突然回返,出乎跟追之敌的意料。国民党第二十五路军独立第五旅第六一四团和第六一三团团附李业昌率第二营也从河南进入湖北,由淮河店方向探踪而至,和红军同处一条山谷之中,黄昏时在距红军二三公里处下游的瓦屋庄、张老湾、堰湾地区宿营。敌人后续部队正从东往西向桃花山运动,试图寻找红军主力决战。高敬亭、方永乐决心利用桃花山有利地形伏击,给独五旅以沉重打击。当晚, 红二十八军在华石嘴西北侧山脚放了排哨,在华石嘴右边的“458.9”高地放了班哨。这是敌人前来进攻必经的两个路口,红军构筑了工事,防敌袭击。

桃花山位于桐柏山主峰东北侧湖北随县境内,处在湖北与河南交界地区。从湖北随县淮河店往西北有一条30公里的山区小路,出口就是河南的桐柏县的桐柏山主峰。这条穿过其中的人行大道,也是当年红军进出桐柏山常走的一条通道。山中大道在未到出口处的右边有座高山,由五个山峰组成,中间一个山峰桃花尖最高,海拔758米,当地人称“桃花尖”,山也被叫作桃花山。桃花山南坡是悬崖峭壁,正临着“沿冲”湖北通向河南的东西向的大道。从大道右侧到山顶只有一条“之”字形的羊肠小道通向山顶,人称“螺丝臼”,被当地人称为“二十四扭”。该地区山峦起伏,坡陡路窄,林木杂草丛生,地形比较隐蔽,在此设伏可谓易守难攻。

高敬亭和方永乐领着干部们看罢地形,命令部队连夜以连为单位进行战斗动员,炒麦磨面做干粮,打草鞋,擦拭武器,抓紧战前准备。凌晨3时,部队分两路沿着极其陡峭、长满树丛荆棘的山路进入阵地。一路沿小河西南侧山脚上山,以控制桃花山北侧山埂;主力二四四团和特务营由李家湾西侧经桃花山山脚下的阴坡、螺丝臼上山,一营隐蔽在螺丝臼上面树丛内,为一线阵地;二、三营配置在桃花尖东侧“758”高地,为二线阵地;特务营为预备队,隐蔽在桃花尖东南侧,并负责侧后警戒。军指挥所设在“780”高地。手枪团由西南侧上山,隐蔽在“780”高地东北侧,待机出击并保障军部和主阵地高地的翼则安全。各部队到达预定位置后,立即进行临战准备。

6月1日上午拂晓前,敌独五旅开始向桃花山猛扑。虽然敌人在行动时竭力不发出声响,而且非常小心,但是方永乐放在华石嘴山根处的红军哨兵还是发现了敌人,并发出了战斗警报。红军排哨边阻击边后退,诱敌深入。上午8时许,红军排哨退至桃花山南阴坡绝壁,利用有利地形进行阻击,将敌尖兵排压在河西东南侧河沟内,击毙了领队的敌团附营长李业昌,并将先头排击溃。然后迅速沿着螺丝臼向桃花山转移,吸引敌人来攻。

桃花山下的冲杀声、呼喊声逐渐激烈起来,双方由前哨的小规模的接触转变为激烈的流血战斗。

高敬亭、方永乐从桃花山顶上观察着战况。大约半小时后,敌六一四团第一营、第三营,六一三团二营在尖兵排后跟进,进到阴坡边的李家湾、河东、河西、王家扒地区,准备依仗其兵力优势,正面对桃花山进行进攻。按惯用的部署,敌人以六一四团三营和六一三团二营在前,六一四团一营居后,成后三角队形前进。但因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只能逐连向红军发起进攻,在狭窄的山路上用密集队形作战。

敌人两个连依次进至阴坡时,隐蔽在螺丝臼树丛内的二四四团一营突然以猛烈火力大量杀伤敌人。二四四团团长梁从学指挥部队一连甩出五六十颗手榴弹,炸得敌人哭爹喊娘,然后率领战士跃出工事,冲向敌群,用大刀、刺刀、枪托同敌人展开白刃肉搏。敌两个连的进攻被打垮,大部被歼。尔后,敌人在炮火掩护下,一个连沿螺丝臼西南侧向桃花山樊登,一个连沿螺丝臼东南向“758”高地前进。二四四团一营边打边撤,向团主力靠拢。

当敌沿峭壁向“758”高地上攀登时,其最前面的战线只能维持10个人的行列,导致队形又长又密集的敌人处于红军子弹、手榴弹、石块的打击之下。红二四四团第二、第三营的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并用预先准备好的一百多块大石头向敌群砸去。这种地形,大石块比迫击炮、重机枪还厉害。在石头、枪弹交相袭击下,敌人上不去,下不来,躲没有处躲,逃无处逃,要还击又无法还击,只能挨打送死。

敌独立五旅连续三次进攻被打垮后,其指挥官置地形不利和伤亡惨重于不顾,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在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分两路向红军攻击。一路敌人沿螺丝臼东南侧向“758”高地进攻;另一路敌沿螺丝臼西南侧向桃花尖攀登。当敌运动到螺丝臼东西两侧,向“758”高地进攻时,桃花山主峰已经映照在1936年6月1日的落霞和敌人的炮火里。一旦被敌得手,将会对红军构成很大的威胁。

紧要关头,高敬亭和方永乐令梁从学率二四四团二、三营沿“758”高地两侧用轻重机枪掩护向敌反击,方永乐率手枪团、特务营,沿桃花尖东“780”高地鞍部迂回到敌左翼,然后向敌冲击。

红二十八军指战员挺着刺刀和大刀,向敌两翼出击,展开白刃格斗。在“758”高地前那个平坦的地块,搏斗、扭杀,形成一个沸腾、混乱的漩涡。在漩涡中,方永乐、余雄、梁从学挺着刺刀,勇立潮头!引领着自己的潮流,压向敌人的潮头!这场战斗整整打了6个小时,直到我军的预备队特务营投入了战斗,敌军才遗下300余具尸体被迫撤退。此战,红军毙敌300余人,其中营连级军官12人,俘敌340余人。

重回鄂豫皖

6月初,高敬亭、方永乐率红二十八军于信阳武胜关一带越过平汉铁路,重返大别山。

国民党的截击部队也早在前面等候。6月12日,敌东北军五十七军令一一一师(欠六三一团)在黄陂站、丁家榜、凌云寺地区,一二〇师一部在杨帆桥、晏家河、吴陈河一线,骑三师在文殊寺、息县、光山、潢川一带,对红军严加堵击。一一二师六三六团团长率本团一营、六三四团二营、六三五团二营共1个团的兵力跟踪追击,骑十师1个旅急行探踪迎击。

几天来,红二十八军一直游击于光山、商城之间,试图再歼灭敌人一部。

6月13日,红二十八军在光山的王园,消灭阻击的东北军2个营。此战红军缴获各种马步枪500余支、迫击炮2门、重机枪3挺、轻机枪15挺、各种子弹10万余发、手榴弹数百枚。由于红二十八军行军频繁,火炮和重机枪不大适应作战要求,只好就地埋了砸了。

6月18日下午,红二十八军在段水山再创独立第五旅一个营。这次战斗歼国民党独立第五旅200余人,击伤敌六一五团团长曹兴文、营长李子纯、付秉歧,参谋刘长荣及连排军官多人,缴获各种枪100余支,子弹3000余发。还第一次缴获了电台,可惜被砸坏了,无法使用。此战,使拼命“迫剿”红二十八军的独五旅再一次受到沉重打击。

6月20日,红二十八军到达鄂豫边区,准备转战返回皖西。

为了阻挡红军回到皖西,梁冠英设置了两道堵截线。第一道在鄂豫边和安徽交界处,以他的十一路军和东北军为主力。六十四师工兵营及一九一旅1个营放在叶家集;东北军1个师放在宫架山;六十五师一九四旅驻在火炮岭;六十五师一九〇旅驻熊家河、悬剑山;六十五师一九五旅援应各方。第二道防线在六安、立煌、霍山、英山和六霍潜太边区。把三十二师九十四旅放在立煌县南部燕子河,九十五旅放在立煌县南英山交界处西界岭,九十六旅放在英山县石头嘴、张畈嘴至英山陶家河一线,3个旅自北而南形成一条封锁线。三十二师兵站放在石头嘴大碉堡里,留辎重营在此保护,并维系三点交通。

红二十八军在经过麻城、罗田第一道封锁线后,化装穿过万山丛中的霍山至英山大路第二道封锁线间的石头嘴镇,随即向太湖县店前河(现属岳西)东侧一带山地村庄结集。7月2日,红二十八军在店前河,与中共皖西特委书记徐诚基率领的二四六团及第一、四路游击师会合。此时,不期而至的赤城县委书记石裕田率领的赤城县委会和商北大队(又称二路游击师)也从熊家河游击行动到了店前河。坚持鄂豫皖苏区几支部队的会师,为红二十八军胜利回师皖西苏区增添了喜色。

红二十八军往返平汉路,总共48天,行程1000余公里,大小战斗20余次,歼敌2000多人,缴获各种枪支1500余支,重机枪5挺,迫击炮2门,子弹10万余发。指战员虽然军装残破,这个赤膊、那个赤脚,面孔饱受战火硝烟的熏烤,有的指战员已经没有鞋子,用布裹脚,但仍坚持着走回大别山。整个队伍依然军容严整,士气高涨。老区的群众高兴地喊道:“我们的红军回来了!”

为了总结红二十八军这次西进东返,取得桃花山、王园、段水山三战三捷的经验,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针,会师后的第二天,高敬亭在店前河主持召开红二十八军、皖西特委负责人和部分地方武装营以上干部会议。军师领导高敬亭、方永乐等人在会上总结了打破敌人“清剿”计划的经验,明确提出了“四打四不打”的作战原则,并在军事斗争的策略上明确了“拖垮二十五路,相机打十一路和东北军,向保安团要补给”的方针;在作战形式上,决心以游击战为主,辅以必要的伏击战;在作战区域上,不仅在苏区打仗,而且能到苏区外围的游击区和敌占区更远的地方去打仗;在战术手段上,每战集中比较优势的兵力,利用有利地形,或击其头,或断其尾,采取突然迅猛的手段,穿插分割围歼敌人。事实证明,弱小的红军,只要正确处理好走与打、内线作战与外线作战的关系,就具有更大的进攻性、速决性和灵活性,就能更多地消灭敌人,有效地保存自己的力量。

雾露塘悲歌

1936年5月中旬,高敬亭、方永乐、梁从学所率红二十八军三路主力部队在安徽立煌、湖北麻城两县交界处的长岭关安徽一边会合。

第二天清晨,国民党黔军第一〇三师周湘魁第三团分两路向红军扑来,一路三营经蔡家寨、榜上北侧山梁正面向雾露塘正面进攻;另一路五营继续前进,经天平寨、护儿山侧面向托儿石攻击。红军前面有敌军堵截,后面有追兵,情况十分危急。

面对敌情,方永乐挺身而出,他本来就是部队的二把手,只要和高敬亭在一起,他就是前敌总指挥,习惯率部队与敌人直接作战。他对高敬亭说:“军政委,我跟手枪团在这里掩护,你带主力后撤。另一路敌人已围上来了。”

随即,方永乐指挥手枪团三分队投入战斗,抢占了雾露塘界岭坳两边的制高点阻击敌人,掩护高敬亭率主力顺着来路向东南方向转移。这时,敌人三营2个连会合了雾露塘山脚碉堡中的1个连,由下而上猖狂地向雾露塘方向进攻。方永乐率掩护部队居高临下,向敌人猛烈射击,连续打退敌人数次冲锋。至中午11时,黔军突破雾露塘左翼山头,方永乐亲自率队与敌人肉搏,将敌人击退,毙伤国民党军60余人。由于方永乐的掩护,高敬亭率主力趁机转移。这时,敌人的侧攻部队五营也由双庙关上来了,方永乐率领掩护部队且战且走,沿蛇尾沟方向边打边撤。本来,方永乐可以带着部队跟着主力一道撤了,可是他占据了一座小高地继续抵抗,一直打到了下午3时。

同志们见方永乐执意不走,急得不得了,几乎是哀求他快走。这时枪声猛起,敌人向方永乐所在高地猛攻了上来。方永乐沉着地端着马步枪射击。他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可敌人倒下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手枪队三分队班长李长如看到方永乐的双眼闪闪发光,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狡猾的敌人从两侧山顶包抄过来了,方永乐打得更猛烈了。敌人一露头,他的马步枪子弹就立即招呼过去。敌人已经发觉这里是一个小的战斗核心,子弹飞蝗般地打来。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方永乐的左胸,他的身子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晃了晃就往后倒下了,一汪鲜血从他的左胸前喷涌出来,方永乐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李长如带着战士们抢下负伤的方永乐,后退到商城县长竹园的陈家湾,将他放在路边老檀树后的一座土地庙里。年仅20周岁的“小师政委”方永乐,因伤重再也没有醒来。一颗年轻的将星,过早地陨落在大别山上。

此时,太阳正要落山,余晖把商南长竹园一带的山头,染成一片血色的天空。

高敬亭听闻噩耗,不禁泪如泉涌……

方永乐牺牲时才20周岁。他没有结婚生子,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新中国成立后,六安县搜集革命烈士资料,大家比照他的弟弟,给他画了一张素描。这是一张朴实、英俊、成熟、老练的农民式的面孔,圆圆的娃娃脸上还透着稚气。多少年后,很多幸存的红二十八军老战士已成为中将、少将,在谈到他们的“小师政委”时,还是会泪流满面。

李长如等人在陈家湾东边一户农家用10块大洋买了一副杉木棺材,将方永乐安葬在张北湾山嘴一户戢姓人家的山场上。1961年李长如晋升为共和国少将。1981年组织编写红二十八军战史时,李长如曾到陈家湾考察战场并寻访方永乐埋骨之地,为方永乐之死和埋骨之地留下极为准确的记录。

3年中,红二十八军主力以不足2000人的兵力牵制敌正规兵17万人,挫败了国民党多次“清剿”,有力地策应了红二十五军和中央红军等主力红军的战略转移,同时在鄂豫皖3省保存了革命的战略支点。在全国抗战爆发后,红二十八军和鄂豫边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为抗战胜利和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做出了重要贡献。这是红二十八军将士和大别山人民不畏艰难、不怕牺牲、浴血奋战的结果,也凝聚着红军名将方永乐的心血。方永乐为红二十八军建设立下的功勋,将永远载入中国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史册。

(责任编辑:徐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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