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卫毅
電影《皮绳上的魂》在拉萨点映的头一天,我见到了导演张杨。他说,一定得看到最后,才能明白电影讲的是什么。点映场的票是电影原著作者和编剧扎西达娃给我的。我拿了票,坐到了电影院里。就像导演说的那样,如果没看过原著,你会感到疑惑,悬念保持到了最后。
电影的最后,扎妥活佛对作家说的一段话点出了电影的一个主旨:“你以为你虚构的小说很真实,可你怎么能确信,你、我、万物众生,不是被一个更高的超越我们生命意志的神虚构出来的。”在中国电影里,从未有过类似话题的探讨,仅就这一点,这部电影就会在电影史上留下一笔。而且,这是扎西达娃在1984年的思考。原著《西藏,系在皮绳结上的魂》写于1984年,发表于1985年。我们在电影里看到这一幕时,都会感到触动。放到32年前,对于读者来说,简直是振聋发聩。这篇小说被认为是1985年最重要的小说。
原著小说的内涵更为丰富和深远。单从技巧上来说,之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写过小说。作家和小说主人公都出现在了故事里,故事里有现在、过去和未来,时间可以倒流,或者说无限循环。
扎西达娃在他的办公室里详细说了这篇小说的写作过程。我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有许多牛皮纸袋,里面放着各种文件。在小说里,作家打开贴有“可爱的弃儿”题辞的箱子盖,里面有上百只牛皮纸袋,放着他不被发表或不愿发表的作品,一个纸袋的编码是840720。“840720就是1984年7月20日,这篇小说大致是那个时间写的。”扎西达娃说。
小说里的人物被赋予了生命和意志,作家让人物从牛皮纸袋里走出,但并不知道如何结尾。“为什么我至今还没塑造出一个‘新人的形象来?这更是一个错误。对人物的塑造完成后,他们的一举一动即成客观事实,如果有人责问我在今天这个伟大的时代为什么还允许他们的存在,我将如何做答呢?”
这个“新人”是什么呢?
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主人公塔贝都是要找到莲花生大师的掌纹地。“当你翻过喀隆雪山,站在莲花生大师的掌纹中间,不要追求,不要寻找,在祈祷中领悟,在领悟中获得幻象。在纵横交错的掌纹里,只有一条是通往人间净土的生存之路。”塔贝在追寻掌纹地的过程中死去。作家在塔贝死之前,试图告诉塔贝,他要寻找的地方是不存在的,“就像托马斯·莫尔创造的《乌托邦》”。
塔贝并不相信作家的话,他让作家听周围的声音,他说他听到了神说话的声音。
而作家听到的是1984年7月北京时间29日上午美国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声音。
塔贝去世后,作家带着塔贝身边的琼往回走,他对琼说:“你已经经历了苦难的历程,我会慢慢地把你塑造成一个新人的。”
在我的理解里,“新人”就是能听到多种声音的人。这里面有传统的声音,有现代的声音,有神的声音,有人的声音,有魔幻的声音,有现实的声音……
显然,电影表现出了其中的一些声音,但相比于原著,这些声音还是少了一些。
对许多观众而言,电影里的那些声音已经足够复杂,让他们难以消化。这个时代变得轻飘和简单了,烧脑的事情只有少数人愿意去做。许多人喜欢在看似欢腾的气氛中,将自己淹没,他们失去了应该去寻找的东西。
看看当年的小说,现在的许多小说都已经差了好远。电影只是表达了小说的一部分理念,就高出了当下许多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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