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类型影响情绪词加工的研究综述

周海华

［摘 要］实验任务是调节情绪词加工效应的重要因素，对于任务是否与情绪相关，任务的加工深度是否会引发非对称的效价偏向和不同的情绪效应强度，本文通过总结回顾任务类型影响情绪词加工相关研究的行为数据和ERP脑电数据，对当前该领域研究现状进行概括，并提出相关研究问题和未来展望。

［关键词］任务类型；效价偏向；EPN；LPC

［中图分类号］G42文献标志码：A

对言语中情绪信息的敏锐感知和迅速反应对人类社会生活有着重要意义。根据情绪特征的效价维度，情绪可分为积极的、消极的和中性的，但个体对不同效价信息的反应会有偏向的不对称和反应强弱之分，实验任务要求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因此本文将从行为研究和神经电生理学研究角度总结分析实验任务对情绪词加工效应的影响，希望可以为情绪词加工研究的提供参考。

1 任务类型与情绪效应相关概念

根据任务要求是否与情绪相关，实验任务可分为外显情绪任务和内隐情绪任务两大类。在外显情绪任务中，被试需要明确地判断刺激物的效价、情绪类别或唤醒度，如情绪分类任务（ECT）、效价判断任务（VDT）和唤醒度判断任务。而内隐情绪任务无需判断情绪属性，但可以检验情绪特征对任务完成结果的影响，如真假词判断任务（LDT）、情感Stroop任务（EST）、情感Oddball实验范式。

大量实验已证实相对于中性词，情绪词（积极词和消极词）加工存在优势，这两类情绪引发的反应差被称为“偏向”，即积极偏向和消极偏向。研究者认为其来自“欲望—防御”两种动机系统，这两种系统会随环境（任务需求）而变化，调节个体对情绪刺激的反应。外显情绪任务中情绪加工涉及自上而下的注意（情绪加工为目标），因为回避威胁通常比追求奖励更重要和紧迫，此时防御系统可能占据主导地位，即注意力资源优先分配给消极刺激加工，出现消极信息加工优势。内隐情绪任务中情绪加工涉及的是外界刺激引起的自下而上的注意，为分配足够注意力完成任务，此时欲望动机系统起主导作用，大脑对奖励等积极刺激的趋近使加工积极信息更具优势，通常表现为更快且/或更准确；而出于自动警觉，此时危险等消极信息所吸引的注意资源更难抽离，可能因此使得任务反应时延长。不过，由于同一时刻大脑的注意力资源有限，在内隐任务中，任务本身要求耗费大量认知资源，词汇加工程度过浅而导致情绪信息在初始阶段未得到处理。据此，研究者认为不同任务会导致在情绪加工中出现情绪效价偏向、情绪效应强度差异以及一些相悖的研究结论。

2 研究概况

2.1 任务类型影响情绪加工效价偏向：行为证据

由于任务类型的差异，关于情绪词加工是否会有特定效价偏向模式这个问题尚未有定论。

Estes等人通过观察认为，消极刺激只在不涉及刺激情绪特征的任务中反应更慢，为验证此观点，他们对比真假词判断任务（LDT）和效价判断任务（VDT）如何影响人们的情绪反应［1］。LDT中被试需要以按键的方式尽快且准确地判断电脑屏幕上呈现的一串字母是真词还是假词；在VDT中被试以同样方式判断词汇效价。结果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与情绪无关的LDT任务中积极信息促进任务完成，但出于警觉大脑一时难以抽离对消极信息的注意或出于回避心理，消极词加工迟缓；而与情绪直接相关的VDT任务中防御机制促使大脑迅速将注意力分配给消极信息并迅速作出反应，即出现消极偏向。后来许多使用内隐任务的情绪词研究都发现积极情绪诱发的积极偏向。比如Bayer等人采用阅读和词汇判断任务，考察任务对情绪词加工的影响，消极词的阅读和词汇判断速度、准确性都不如积极词［2］。Gitron等人将经典LDT任务和情绪启动任务相结合，启动词呈现150 ms后出现目标词，被试需无视启动词而直接判断目标词的真假，词汇判断结果显示积极词的正确率高于消极词［3］。除此之外，Kauschke等人搜集到的54篇采用内隐任务的情绪加工研究也表示52 %的结果支持积极偏向，只有5 %的研究显示出消极优势［4］。

然而，关于外显情绪任务与消极偏向的关系存在较大的争议。比如，Nasralla等人采用根据情绪效价进行按键分类的情绪分类任务（ECT）完成了三次实验，分别排除了特殊效价评级词汇、匹配了词频、唯一性和唤醒度，结果被试都更关注消极信息，消极词的准确率，灵敏度均高于积极词，支持在外显情绪任务中消极信息会优先获得知觉加工的观点［5］。但是，外显情绪任务并非一定要激活强烈的防御系统，消极偏向未能稳定地在行为数据中捕捉到。

González-Villar等人以女性为被试，采用情绪Stroop任务和ECT任務对比任务与情绪的相关性如何影响情绪词加工［6］。Stroop任务中被试需要忽略词汇情绪意义，而根据词汇颜色按下相应颜色按钮，ECT则要求对词汇进行效价分类。此实验未能在外显任务诱发消极偏向，他们认为Estes使用的“手榴弹”这类词可能引起战斗或逃跑，而他们使用的是“头晕”等不易激发防御反应的词，进而导致消极信息未能引发强烈关注；还可能因为女性的防御反应弱于男性。由此可知，外显任务中的效价偏向一概而论。

总体来看，内隐任务倾向于出现积极偏向，而外显情绪任务缺乏特定效价优势指向。这可能是因为任务对效价偏向的影响未能在行为数据上完全体现出来，因此，接下来将从神经电生理学的ERP数据进一步综述实验任务对情绪词加工的调节作用。

2.2 任务类型调节情绪效应强度：ERP证据

ERP是将头皮上记录的脑电活动与外部刺激相匹配而得到的电位变化，如早期后部负波（EPN）和晚正复合波（LPC），凭借其高时间分辨率特质，可以比行为数据更加精确地揭示实验任务对情绪词加工效应的影响。

2.2.1 任务类型调节EPN效应

EPN出现在刺激呈现后的200～400 ms时间窗内，此时刺激物的物理特征已被感知，代表着对情感意义的初步分析，它是选择性情绪知觉加工过程最早期的一个标志。

一些研究者视EPN效应为情绪初始自动加工的标志，认为任务要求不会对其产生影响。但另有研究者认为除了任务是否与情绪相关，任务中词汇的加工深度也会影响情绪信息的注意水平，由此调节EPN效应的强度，甚至决定它的有无。

Hinojosa等人进行了两个内隐任务，一个是从不可识别的字母符號中找出正常词汇，另一个是从真假混合词汇中找出真词［7］，后一个任务中积极词汇诱发更强EPN振幅。因为前者依据感知特征可完成，而真假词在外观上差别不明显，需要一定程度的词汇—语义分析才可完成，这表明任务加工深度影响情绪是否能够实现早期自动加工。

此外，情绪分类任务（ECT）和情绪Stroop任务常被用来考察任务加工深度与EPN效应之间的关系，因为前者涉及词汇情绪信息深层加工，而后者因关注感知特征而导致情绪加工浅。比如Frühholz等人考察这两种任务对情绪词和情绪面孔加工的影响，在Stroop任务中仅情绪图片引发EPN成分，但是ECT中两类刺激都诱发EPN成分，且ECT中的情绪词加工消极偏向明显［8］。这是因为词汇比面孔的加工自动性更弱，而Stroop任务中词汇情绪加工又弱，故Stroop任务中EPN效应消失。又由于外显任务ECT对情绪的关注激活了防御系统，情绪词的EPN效应出现且消极词的EPN振幅最大。

2.2.2 任务类型调节LPC效应

LPC成分出现在刺激呈现后的500～800 ms时间窗，通常被视为注意力再分配以及对情绪特征的精细评估。该成分常体现“消极偏向”，但受实验任务影响，消极偏向可减弱甚至变为积极偏差，其强度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调节。

Naumann等人分别对比VDT任务与词汇长短判断任务、VDT任务与Oddball实验范式中的情绪词加工情况，三种任务中都出现了显著的LPC效应，但是VDT任务中情绪词诱发的LPC振幅比词汇判断和Oddball实验中的都更大［9］。因为VDT任务本质上要求尽可能将注意力资源分配给情绪意义加工，而分辨一串字母长短以及Oddball中计算新异词汇数量都不需要对词汇语义进行提取，他们认为这类浅层加工任务会削弱甚至消除词汇情感特质的影响力。

Hinojosa等人利用ERP的高时间分辨率和源定位的最新进展进一步对比将注意力指向情感内容（判断效价）或非情感属性时（判断词汇具体性）的情绪词加工实时动态过程，也发现与间接任务相比，直接任务涉及额外的情绪注意力资源，激活更强的防御系统，表现为消极词加工诱发更大的前额叶LPC振幅以及增加后扣带皮层的活动［10］。

Liu等人近期将任务效应与研究新热点（情绪词类型效应）相结合，对比ECT任务和Stroop任务中大脑如何加工情绪负载词和情绪标注词。他们发现在ECT任务中，情绪标注词引起比负载词具有更大的LPC，消极词引起比积极词更强的LPC振幅，而在Stroop任务中效价和词汇类型对LPC振幅调节作用不显著。这说明在内隐任务中，效价和词汇类型差异很难得到与外显任务一样的精细加工，也证实外显任务倾向于诱发消极偏向［11］。

总之，任务的情绪相关性以及加工深度与ERP效应密切相关。首先，任务中是否有足够注意力资源处理情绪特征一定程度上决定EPN效应的自动化程度。其次，任务与情绪的相关性影响着效价偏向以及LPC效应。

3 问题与展望

目前，研究者通过行为数据和ERP电生理数据已经关注到任务类型会调节情绪加工，但研究结果间存在不一致，关于不同任务如何作用于情绪效应偏向及效应强度还有待进一步的探索。

首先，在过往不同任务对比研究中选用的刺激材料可能来自不同的材料系统，材料间干扰因素的测量方式和控制标准也能未统一，以及在被试差异（性格，年龄、性别等）方面控制不够严谨，这些都可能导致任务对比研究结果不一致。因此，未来的研究应尽可能将变量控制在任务差异本身上。

其次，任务类型常被简单地划分为与情绪相关或非相关两类，较少研究进一步直接对比任务加工深度的调节作用。因此，未来研究可以在区分任务与情绪关系的基础上，细化任务比较，运用具有高时间分辨率的设备进一步探讨实验任务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其内在作用机制。

最后，任务类型导致许多情绪加工领域的研究存在争议。比如，关于情绪图片和情绪词是否都可诱发EPN和LPC效应这一观点，在不同实验任务中存在争议；情绪词类型效应在外显和内隐任务中得出相反的结论等。因此，在未来情绪加工研究中，要根据实验特点以及研究目标谨慎选择任务类型。

4 结语

词汇是传递情绪信息的重要媒介，探讨任务类型对情绪词加工的影响，能够为相关研究便利，有利于调节情绪加工过程中的方式，进而促进人类社会生活和心理活动的发展。

参考文献

［1］Estes Z.，Verges M. Freeze or flee？Negative stimuli elicit selective responding. Cognition，2008，108（2）.

［2］Bayer M，Schacht A. Event-related brain responses to emotional words，pictures，and faces-a cross-domain comparison［J］. Frontiers in psychology，2014，5.

［3］Francesca M，Brendan S，Evely C. Effects of ralence and arousal on written word recognition：Time course and ERP correlates ［J］. Neuroscience Letters，2013，533.

［4］Kauschke C，Bahn D，Vesker M，et al. The role of emotional valence for the processing of facial and verbal stimuli—Positivity or Negativity Bias？［J］. Frontiers in psychology，2019，10.

［5］Nasrallah M，Carmel D，Lavie N. Murder，she wrote：enhanced sensitivity to negative word valence［J］. Emotion （Washington，D. C.），2009，9（5），609.

［6］González-Villar A J，Tri?anes Y，Zurrón M，et al. Brain processing of task-relevant and task-irrelevant emotional words：An ERP study［J］. Cognitive，affective & behavioral neuroscience，2014，14（3）：939-950.

［7］Hinojosa J A，Méndez‐Bértolo C，Pozo M A. Looking at emotional words is not the same as reading emotional words：Behavioral and neural correlates［J］. Psychophysiology，2010，47（4），748-757.

［8］Frühholz S，Jellinghaus A，Herrmann M. Time course of implicit processing and explicit processing of emotional faces and emotional words［J］. Biological psychology，2011，87（2），265-274.

［9］Naumann E，Bartussek D，Diedrich O. Assessing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information processing functions of the brain by means of the late positive complex of the event-related potential.

［10］Hinojosa J A，Albert J，López-Martín S，et al. Temporospatial analysis of explicit and implicit processing of negative content during word comprehension［J］. Brain and Cognition，2014，87，109-121.

［11］Liu J，Fan L，Tian L，et al. The neural mechanisms of explicit and implicit processing of Chinese emotion-label and emotion-laden words：evidence from emotional categorisation and emotional Stroop tasks. Language，Cognition and Neuroscience，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