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张明萌
当了几十年孤单代言人,现在的她,在柴米油盐与文艺创作中游走
实习记者 何钻莹 关惠元 发自台北
编辑 翁倩 rwzkstar@163.com
延续两年、开了51场的“刘若英‘Renext我敢世界巡回演唱会”终于走向尾声,刘若英再度回到小巨蛋,连办了两场收官。她甚至特地举办了一场发布会——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办过发布会了。整排的闪光灯让她有些不适应,她本能地往主持人黄子佼身后挪了挪,直到黄子佼说,“奶茶,往中间一点,大家会更好拍你”,她才鼓足勇气似的往前,深呼吸调整表情。出道22年,她仍然没学会自如面对闪光灯与十个以上的话筒。
黄子佼调侃她得到了“小鲜肉”级别的偶像待遇——歌迷夹道欢迎,再夹道欢送。她接话:“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了偶像歌手,我很惊讶,官方说法是谢谢大家不嫌弃,心里想法是……老来俏。”说完她埋下头,在现场记者的笑声中一脸娇羞。空气刘海增加了她的少女感,偏中性的装饰和扎起的长发干净利落。乍一看,台上还是当年有些土有些木但又灵气十足的少女小漁,那时的她被张艾嘉调侃,“这个女孩不太现代,是从哪里来的?”
30岁时,刘若英曾期待十年后的自己:“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妆点我的不是有奇效的保养品,而是谦卑的生活态度。如果我还能持续容光焕发、受人称道,也不是因为去抽脂拉皮,而是因为我专心致志对工作的奉献。”如今来到曾经期待的年纪,她即将结束绵延两年的53场世界巡回演唱会,同时,筹备已久的电影即将开拍,她是导演。人生按照她的计划行进着,意外也是有的:她算漏了成为妻子和母亲。
刘若英2011年结婚,成了生活中满是柴米油盐的太太,接受了回家第一件事是做饭:冲到厨房烧水,再转身把汤端上桌,放包包,水刚好开,下饺子,摆碗筷,饺子刚刚好。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去买菜,被认出来了还问“可以多送我两根葱吗?”
她也几乎成了万事以儿子为中心的妈妈。采访这天早上,儿子对刘若英说,我想看蜘蛛侠。刘若英说,先跟妈妈抱一下。儿子说,不抱,我要看蜘蛛侠。往常儿子一醒就会向她索要拥抱。于是刘若英吃起了蜘蛛侠的醋。为了重新赢回儿子的心,她召集了几个小朋友4点在家集合去游泳。主妇对时间的统筹能力再次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做完午餐和4点之前的这段时间,她用来接受采访。
电影《少女小渔》
采访选在一家热闹的咖啡馆,午后1点,人声鼎沸,她戴着墨镜,胸口贴着大块的白色纱布,“是三伏贴”——她如今不得不面对养生的话题。夏至刚过,经纪人如婷带她去看中医,贴上了捏成棕色小球的膏药,按照中医的理论,在大暑前贴够三副,明年身体会好很多,今年因气候变化突然出现的皮肤过敏不会再现。
甫一落座,刘若英就介绍起这家店很好吃的一款芝士蛋糕。此时终于可以近距离观察她:额头窄小,斜刘海还遮去了三分之一。脸比从前瘦了些,流传在KTV点歌榜中带着婴儿肥的倒瓜子脸已不复当年,下巴甚至微微尖起。幸好,时光磨平了从前左眼下面缝过28针的狗咬的疤、右眼在襁褓时期撞到熨斗缝了四针的旧痕、右边眉毛因撞到钢琴留下的伤口。现在这张脸光滑、干净,白里透红,毛细血管影影绰绰。
遇上麻烦的问题,她不躁也不恼,45度角歪着头,黑亮的眼珠往上看,额头微皱,双唇紧蹙,若有所思。答案细细吐出,完整、精准、甚少口语,习惯性地引经据典。讲到好笑处,她毫不掩饰地咧开嘴角,牙齿像贝壳一样排开。
当了几十年孤单代言人,她终于有了满意的婚姻与家庭,开始成为把儿子放在心尖上的妈妈,开始接受家人的老去。这一切让她的生活从过往定式中抽离。多重身份交割,刘若英在柴米油盐与文艺创作中游走,她用叔本华的话自我安慰: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比起“孤独”这个词,刘若英现在更喜欢用“独处”。
独处很早就开始了。从小在祖父祖母家长大,家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只她一个小孩,与副官打打羽毛球已是为数不多的社交。大部分时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说话,拿录音机制作电台节目,一人分饰DJ、受访者、歌迷,还要在录制间隙插播音乐,忙得不亦乐乎。她甚少和朋友说“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或是“下午我们一起逛街吧”,所有事情都一个人完成,买喜欢的东西,只浪费自己的时间。
电视剧《粉红女郎》
她并不孤僻,甚至会为朋友出头。他们叫刘若英侠女。初中朋友被男孩子欺负了,她走上去就是一脚。看似与生俱来的江湖义气来自祖父,曾是军人的祖父乐于分享,需要别人时也一定会有人出现帮忙。
创作歌曲《我要你好好的》,刘若英邀请周迅、汤唯、桂纶镁合唱。周迅在欧洲、汤唯在韩国,秒回一个字,“好”,并让她快把时间调出来。桂纶镁一度担心自己不会唱歌,最后还是进了录音室。她们和她的关系完全符合刘若英对朋友的定义:不用常常见面,需要的时候一个电话就过来。她从不会因为友情而孤独。
祖母让7岁的刘若英学钢琴,她问为什么要学,祖母回答:“女孩子有一技之长是好的,学了钢琴,长大了可以相夫教子。如果有一天你老公不要你了,你还可以教钢琴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为什么不要我呢?”“那不重要了,起码我们做好了准备。”独立女性的想法随着钢琴声一起进入刘若英的耳朵,与之相伴的还有对婚姻的恐惧:“我连男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知道了他有一天可能会离开我。”
第一次恋爱让她明白了什么是孤独,“你会想让这个人陪伴,不能别人来取代。所以爱情带来的孤独感是我真正感受到的。17岁的烦恼就是这样吧。”
也是那一年,她远走美国,赴加州州立大学主修古典音乐。海外求学让她体会到了异乡的孤独。虽说是将军的孙女,但也要自己负担生活费,刘若英不得不在课余时间打工维持生活。最初的几个月,她郁郁寡欢。一次打电话回家,祖母心疼地说:“不然就回来吧。”谁料一向疼爱她的祖父却拿过电话发了脾气,“就是死,也要死在美国!”
第四张专辑《很爱很爱你》大火,连同第五张专辑《我等你》成了刘若英日后歌坛形象的基础,“孤单代言人”的称号初见端倪。这份孤独在电影《20 30 40》中展现得透彻。
老板张艾嘉告诉刘若英,她签了李心洁,希望三个人一起做些事情。刘若英提出了做一张《20 30 40》的专辑,张艾嘉让她找李宗盛聊。整整半年,每周四晚上8点,她都要到李宗盛办公室和他聊这张唱片,聊女人20什么样子,30什么样子,40可能是什么样子。
聊到一半,张艾嘉决定拍电影,让她们自己写自己。刘若英写30岁的状态,初稿给张艾嘉,张艾嘉回她,“你是在写剧本,我们没有要拍你的自传啊。”刘若英回去反着写,原本是一个人孤独,最后变成了很多人围绕着一个人,热热闹闹,有很多男人,心里却更孤独。
“我是幽默型的孤独,会自嘲一些悲伤或者孤独的事情,但不会视为不快乐。”舞台剧导演林奕华认同她这个评价,“刘小姐缤纷多样的性格中,精于自嘲绝对是极具吸引力的。所有不惧自嘲、甚至乐于在人前抖出弱点寻自己开心的人,都是经历了某种程度的先死而后生。她的不介意,不是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早已提升了对自己的要求,明白自身最表面的缺点必须如死皮般褪去,新的皮肤才会再生。”
于刘若英而言,不快乐从来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周围人太多。在外地工作,收工了大家在房间叫东西吃,聊开了,经纪人如婷会熟练地示意大家离开,或是编个“她要洗澡啦”之类的借口把旁人支开。刘若英甚至因为想独处而和如婷换过房间,自己到单人套房里发呆。
与孤独一同成为刘若英标签的词语太多了:勇敢、独立、知性、懂事……甚至还有陪伴。是的,一个在众人面前充满孤独感的人在孤独的同时赋予了别人陪伴。“陪伴不见得是这个人在我旁边,有时候就是一首歌、一部电影。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我的作品都是普通人的心情。所以听到或者看到的时候会觉得,对,这是我的心情。同样的,我也常常从别人身上听到那些故事,觉得跟我心理感觉是一样的。那我想把它唱出来,想把它演出来。”唱《后来》,她和施人诚喝了八次咖啡,一定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把自己的感觉写透彻。“我是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倔强,为什么就分手了?我已经不记得了,可是会想到当时的自己。”
于是她的演唱会上常出现万人泪流满面的合唱,一个人的孤单变成一群人的孤单,一群人在孤单中狂欢。
“人本来就是孤独的,你一直是一个人走的。”即便成家了,她也能写《我敢在你怀里孤独》这样的书,当然,这时的孤独更多是独处。“以前的独处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生活方式,现在的独处是争取来的。”年轻时独处不用向任何人交待,现在想独处一下会犹豫:要不要看下我爸?要不要看下我妈?要不要看下祖母?出去旅游第一个问题也成了“能不能带小孩?”
成家后,独处成为一件困难的事。她学会了利用做饭的时间独处,“炒菜时永远不会有人跟你讲话,你也不用去解释为什么要独处。儿子叫妈妈,妈妈在做饭。他如果过来一定会有人把他带走,因为怕会烫到。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思考。”
“我选择了跟一个人一起生活,但我依旧说我要保有自我,这是自私的。每个人都自私,可是我既然很清楚我要独处,我也愿意从以前独处五个小时变成结婚后只能独处十分钟。因为没有人逼我结婚,没人逼我生小孩。我不觉得这是牺牲奉献,我觉得是心甘情愿。”
最新一场演唱会,刘若英以刘若男(一个男性的刘若英)的形象登场。为了这个策划,她和工作人员提前半年开始开会,按照往常的经验,演唱会那个礼拜,直到总彩完都会有细节要修改,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用回家。刘若英曾给演出制作公司送过按摩椅,大家轮着睡,醒了继续工作。
在工作方面,刘若英从来全情投入。滚石时期,她曾和阿信(五月天主唱)、光良并称“滚石三大难搞艺人”,签约维京唱片后,她自嘲“现在是维京第一难搞艺人”。姚谦听到刘若英向他邀词,吓得回说,“先给我两个礼拜看书,不然我不能写。”
对于做音乐,刘若英有偏执。她原本想当作家,一次饭局上,陈升问她是否有意进入滚石唱片做歌手。这正中她下怀。小时候她买的第一张潘越云的专辑就是滚石发行的,高中时期还因听黄韵玲的《蓝色啤酒海》被记警告。求学期间,陪伴她度过苦涩日子的是李宗盛、罗大佑、黄韵玲、齐豫、张艾嘉、陈淑桦……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进公司,紧张到连路都不会走。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海报,苏慧伦躺在地上对她微笑(《寂寞喧哗》专辑),另一头是两行大字:我在滾石,我很重要。“我的血液都滚动起来。”
让家里同意自己做歌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若英算是“名门之后”:祖父刘咏尧是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国民党政府“国防部代理部长”、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和胡宗南、杜聿明、陈赓、左权、徐向前同为黄埔军校一期同学,和聂荣臻、叶挺同为黄埔军校三期教员。
家里每天有六份报纸,5岁的她都能拥有一份标着注音符号的《国语日报》。大清早,家里的副官把宝通送来的报纸用熨斗一页页烫过,只是为了不让报上油墨脏了祖父的手。
家里一般晚上11点就没电话了,有天半夜1点多,电话竟响起来。祖母在床头接,她在卧房偷听,一个女人的声音,提了祖父的名字说三道四。祖母听完,只客气地说,刘家有刘家的规矩,现在时间太晚,有什么事请您明天再打来。
刘若英直觉不妙,摸黑进了祖母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祖母却一如往常,就着床头晕黄的灯光看她最爱的翻译小说,对刘若英说,“回房睡去,别影响了明天上学。”
这个军人家庭,传统与现代并存,将刘若英调教得独立又得体。
就在家人以为刘若英即将走上相夫教子的闺秀生活时,她將一纸合约递到他们面前。祖母和刘若英天人交战,最后被刘若英一句“你让我磨炼三年,如果无所成就,我就退出”说服。没想到,左三年右三年,她的人生与家人的规划南辕北辙,这是后话。
头一个三年,刘若英不得不面对自己“长相并不符合当下审美”的现实,从助理做起,端茶递水订便当。她每月赚一万新台币,时常加班到两三点,有时薪水连打车费都不够。
做助理的日子,刘若英认识了导演陈国富,出演了电影《我的美丽与哀愁》。随后她被张艾嘉看中,出演《少女小渔》。拍戏时,刘若英兼任制作助理。一边演为了绿卡结婚的移民少女,一边告诉远在香港的录音师,母带放在三楼进去左边的柜子上。
“我当了三年半助理,大学同学都在教钢琴了。我呢?买槟榔、买便当、扫厕所。最后是不是在别人眼里,我放弃了,去做另外一个工作了,不做歌手了。”拍到《日落紫禁城》,她终于卸下了制作助理的职位。新的助理来了,学了半年终于取代了她,她又安慰自己:“有一天这些人写回忆录的时候,写到这三年半我参与的专辑还是要来问我。别人没有参与到。”
海外求学的孤独在电影《少女小渔》中得到释放,让她成为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还顺道左右了她的歌手之路——《少女小渔》的好成绩让公司趁势推出早就录制好的专辑《少女小渔的美丽与哀愁》。有着《为爱痴狂》等金曲的专辑很快火了,刘若英终于成了歌手。
她很开心自己的每一张专辑都“记录了当下的自我”。即便有勉强自己的部分,但那份勉强也是当下的显现,“我的勉强是会被看到听到的。”她有过一两首歌想突破,但录制后到现在都没怎么现场演唱,包括《越爱越美丽》。她也曾在演唱会上为了追求突破大跳《看我七十二变》,被小S和蔡康永嘲笑“越南新娘跳舞庆祝”“写满了两个字‘吃力。”
电影《20 30 40》
习惯性的自我安慰又派上了用场:对于《越爱越美丽》同时期的几首歌,她现在觉得对自己的改造巨大。“滚石唱片以人为出发点,穿个白T牛仔裤,加几个小挂件就能拍唱片封面,姚谦的公司则是往明星的方向打造。”在维京唱片,三张唱片封面都是长头发加大脸,刘若英抗议:远远的也挺好啊。姚谦反驳:远远的谁知道是你?那个时期,刘若英穿上长裙,留起了长发。
“张姐(张艾嘉)很清楚我身上滚石的文艺气质已经足够了,应该有别的东西进来。做歌手是,做演员也是,不能老演内心戏。所以那时候我稍微骚一点,穿高跟鞋,露一点。”
听到有些歌手发片,聊到“这张专辑回到真实自我”,她会困惑:之前是被骗了吗?“我很幸运所有作品都是跟着我的人走的,我的状态是那样的,所以有那样的歌。演戏也是,一定是那个阶段的人生经历有那样的感受,才会演那样的角色。我们很看重剧本,一剧之本。”在这样的指标下,刘若英挑选角色的标准有三个:感不感动,能不能演,有没有突破?
对她而言,演戏从不用想明白,想明白了就是一直在演释怀。角色生气,就是真的很生气。最后解气,那就是真的解气了。演《征婚启事》,她在报纸上发布了征婚启事,真的有人来应征,和她的对谈最后成为了影片的一部分。演《粉红女郎》,她真的想结婚到发狂,恨嫁的形象与孤单代言人一同成为她的标签。演《她从海上来》里孤单的张爱玲时,她拍了一场《20 30 40》的感情戏,张艾嘉说她:“你连背影都很孤独。”
刘若英的音乐与角色带着强烈的“刘若英”标签,在娱乐行业尚未风行造人设的十几二十年前,她的真实让这些标签有了量身打造的色彩。
拍《20 30 40》时,张艾嘉告诉她,40到50是女人最辛苦的阶段。她看着当时活得风风火火的张艾嘉,心想怎么可能。等真的到了40岁,她懂了。
“大概42岁的时候,我状态很不好。没有以前那么多能够选择的角色,每天度日如年。那两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想让人家看到我不知道怎么办。拍完两部戏,我觉得我要过另一种生活,我结婚了。”等再一次出现在公众眼前,刘若英已经是准妈妈了。
成为母亲后,压力并没有减少,“真的上有老下有小,老人不断生病,小孩又刚出生。我以前没想过40这么辛苦,真的非常辛苦,很期待赶快60。”
幸好爱情让她甘之如饴。先生充满生活情趣,家里的洗手台永远摆着三种口味的牙膏。别人送首饰送衣服,先生送她各种巧色的袜子。
现在先生北京台北两头飞,不得不异地,她觉得蛮好,“人就跟黏土一样,在一起的时候黏在一起,分开以后又有自己的样子。”想念的时候自我安慰,“别人每天在一起,浓度越来越低。我们每次都能有80%以上的浓度,以质取胜。”
没人能预估成为妈妈给一个女人带来了多大的改变,刘若英现在几乎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妈妈:敏感、脆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儿子留在身边。怀孕时撂下的“生了孩子我立刻工作”“生了他我才不会黏着”之类的狠话早就不知去向。儿子断奶那天,她嚎啕大哭,“孩子离开我肚子那天就离开我了,停止喂母奶那天他就不再需要妈妈了,他需要的东西别人都可以给他。我觉得不是他在戒奶,是我在戒奶。”
她不敢想象儿子结婚那天,一想眼泪就要掉下来。刘若英教儿子最多的话是“要勇敢,要冷静,要忍耐,要等待”。如婷调侃她,今后儿子带女朋友回家,一定会对她说:“妈妈我要结婚了,你要勇敢、要冷静、要忍耐。”
家庭成为刘若英最为珍惜的部分,父母渐老,孩子慢慢长大,她最大的感受是许多事情“做一次少一次”。“每个人能吃几碗饭、哭几次,都是有定数的。一方面你会feel sad,觉得在倒数自己的人生,另一方面也提醒自己有新的态度,不会再像年轻时,冲就好了。”
下一件珍惜的事情是拍电影。“华语流行市场没什么40岁以上的主角。那在电影工业里就是做幕后。我最想做编剧,但又发现我需要更多时间来学习,所以我一边学习做编剧一边学习做导演。我没那么想做导演,只是因为我写的东西大家觉得只有我才懂那个情感。在这个过程中也许有一天我再做演员或者看电影会有不同的体会。我喜欢电影,谨记着别人说,你要拍一个东西就一定是你的东西。现在觉得,我又可以跟电影在一起了,希望这个故事跟我过去的角色、音乐一样,可以感动我。”
新电影预计会拍一对男女相爱很久的故事。为了有不同视角,刘若英特地在团队中加入了大陆的编剧。她设计了一个情节:主人公在高速公路上下车,走进一间小店。两位编剧马上反对:大陆高速公路只有服务站。她再一次感受到大陆和台湾的不同。同样让她感到不同的,还有一位四川编剧和她强调“四川和重庆不是一个地方”的时候。
争执勾起她对大陆的回忆。在首都机场一下飞机,周围人的步子都兴奋又迅速,“哇, 都是赶着去发的人。”她去咖啡厅吃松饼,四周的人都在聊电影、聊投资,一张嘴就是几个亿,“创作毕竟有一个过程,即便付出了都不见得有收获,何况你什么都还没开始做。”《粉红女郎》里有一幕,一个富商在打高尔夫,打电话说这只是三个亿的事情。刘若英当时觉得太夸张了,建议导演改成了一亿。而现在,坐在咖啡厅里,她觉得没八个亿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成家这件事将她的生活工作划分得泾渭分明。主妇的统筹能力再度发挥作用,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下周去大陆看景,回来带孩子玩两天,随即投入小巨蛋演唱会准备工作等一系列日程。
多重身份并没有让她的生活混乱。每到一处出差,入住酒店她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让服务员把房间多余的东西拿开,洗手架、按摩器、小饼干、墙上很丑的画统统撤走,再摆上自己的电脑、水杯,换上婆婆做的绿豆枕头,拿出儿子的臭袜子,酒店就有了家的感觉。
演唱会也习惯按步骤来:一定要早起、吃个满足的早餐;一定要运动;一定要泡一小时的澡。在墨尔本的时候,酒店没有浴缸,晚上演出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对劲——缺少了她认定的“仪式感”。
4点快到了,她的脸由先前的平和变得焦虑,在我说出“问完了”时,她如释重负。戴上墨镜,拉着经纪人出门,这个穿着藏蓝色T恤、皮质凉鞋,脚上套着先生送的巧克力色卡通袜子、胸口还露着一大块白色纱布的背影,看起来像任何一个台北街头满是烟火气的妈妈。昨日发布会上有著精致妆容、漂亮衣服、对着闪光灯熟练微笑的形象于此刻交叠,那个她孤独而有灵气,这个她却喧嚷又市井,哪个才是真的她?幸好她不疑惑,步履生风,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阳光尽头的拐角处。
(感谢余楠在采访中提供的帮助,感谢化妆师许纯美、发型师Sam Lo@Pi4,感谢Celine为刘若英提供服装。参考资料:《我敢在你怀里孤独》《一个人的ktv》《下楼谈恋爱》《我想跟你走》《20 30 40》《我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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