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演员都能找到自己的王家卫

柏小莲

梁朝伟和王家卫的关系一度被认为是演员与导演的最佳搭配，至少在华语圈里，所谓“找到自己的王家卫”约等同于找到真爱。虽然也有例外，有些演员并不需要，比如梁家辉，他的表演特质让他在任何作品中都是和谐恰当的存在。但不得不承认，有些相遇就是命中注定的一锤子买卖，你能想象没有遇到贾樟柯的赵涛吗？

《绣春刀2：修罗战场》上映，演员张震又成为焦点，他接受采访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希望导演路阳能够“成为我的王家卫”。他本是泽东公司的艺人，这样讲话，背后隐去了对王家卫本人的千言万语。毋庸置疑张震是个非常好的演员，外形演技双优，又有一种独特的形象和力量，但在得奖运上却总是差了一点。14岁出道就入围金马奖，可后来也都在入围上转来转去。很多大导演喜欢跟他合作，吴宇森、陈凯歌、李安和侯孝贤的电影里，总有他的身影，但他都不是男主角，除了帅，没有太多可以记住的片刻，他也跟金基德合作过《呼吸》，后来也没有了下文。他们用他，却又不会关照他，给他启发、给他高光的演技时刻，也不够爱他，最爱他的杨德昌又英年早逝了。张震在快四十岁的时候，迈入了结婚生子和事业冲刺的跑道，前者对他来说已经完成，但后者却始终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张震对王家卫不可谓不尽心力，《一代宗师》拍得非常辛苦，他的确去认真学了几年八极拳，拿了个全国表演赛冠军，但在最终成片里他的戏份被剪得支离破碎，一代宗师只剩下了一对宗师，其他人物纷纷为宫二和叶问牺牲掉了。后来出的导演版，本来张震很期待，结果别人的故事讲完整了，他的戏份却变得更少。虽然张震并未在公开场合有过怨言，但是“出道即巅峰”的评价又时常被加在这个14岁就提名金马、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却仍未取得一个有分量的华语影帝的男演员身上，说没有野心没有抱负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路阳的两部《绣春刀》给了他绝对男主的戏份，又精准地挖出了张震身上的特质：相比现代装，他更适合做一个古代的制服工作者。面相上张震阴郁而邪气，百分百的英雄和正面人物对于他来说都是负累。两部《绣春刀》，张震扮演的沈炼刚好只是百分之八十的好人，那些不那么好的部分就是普通人，小心思，一点贪念，不求手段正义。一厢情愿爱上的两个姑娘，一个爱着小资贵公子，一个爱着阴森野心家。而且两部中的沈炼武功都不怎么好，不是绝世高手，各种被揍，只是头脑聪明一点，比较有生存智慧，最后靠着一点善意和一些信念活了下来。这种不完全的反英雄设定，在当下是稀缺又珍贵的，张震抓住了这些个性孤高的小人物在乱世迷局里挣扎的感觉，这种挣扎和不忍，分外动人和迷人。这才是有充分发挥空间的绝对主角，寄托了导演的信任和依赖，张震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即便这部电影最终票房没能够达到理想状态，但能够打造出一个“路阳+张震”的古装武俠片新组合，也算是给狂飙突进又狼藉一地的华语市场留下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