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王纪民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戈壁滩,而她的一生的事业就是让那里开满鲜花。她说自己可以不伟大,可以不完美,但必须真诚和坚强。回首往事,她每一个脚印都留下了奋斗的力量,每一段人生的路上都经历了坎坷,都洒满了努力和汗水。经历过挫折的人生是完整的人生,她的生命就是一朵常开不败的花。
1966年她高中毕业了,填报了大学志愿表。十年寒窗终于要拼搏一下了,圆自己上大学的梦。然而一场“文化大革命”的爆发终止了她的大学梦想,成了一名知青。1968年4月26日,第一批上山下乡,带着学校当时发的一套“毛选”、一张铁锹回到了她的老家——山东诸城。
诸城地处鲁东南,山川秀丽,历史悠久,人文繁盛,素有“名人之都”“文献之邦”等美誉。《诸城县志》有各种版本,从明代、清朝到民国都留下有珍贵的历史资料,新编《诸城市志》更是诸城人民的文化财富。在诸城的市志里、名人馆里,都有她的亲人臧少梅。
她说,“我的爷爷臧少梅生于1880年,青年时期接受新思想教育,清末出任诸城农林学堂校长,集资开设药房,免费为老百姓看病,后参加辛亥革命,反袁被捕,袁世凯称帝失败后,爷爷获释出狱,回乡途中死于诸城小仁河村,终年37岁,英年早逝。先辈们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思考,生活的路上有再多坎坷、挫折都不算什么。”怀着满腔热血,扎根农村干革命的豪情壮志,她到农村安家落户了,开始了真正的农村生活,远离了城市的繁华。
“怀着一颗好奇心、一颗无比幼稚的心,走进农村——城关公社小王璊村。那时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农民的生活更是苦,一年365天,每人只能分到40斤小麦,主要口粮是地瓜干和玉米。到了晚上,村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时地听到狗的叫声。”她说,随着国家的改革开放,现在是村村通柏油马说路,家家有电视、汽车,人人有手机,丰衣足食,可谓是翻天覆地大变化啊!“记得回村的第二天,去队长家报到,中午时分,正赶上队长周家林一家五口在吃午饭。一张破旧的木头小桌,一箩筐地瓜干,一盘黑乎乎的咸菜,一碗碗煮锅水。土制的锅台,泥巴垒起的饭橱。我都不敢直视,城乡差别太大了。他们的生活这么艰苦啊。下午我就跟着社员们下地干活了,我被分配到了第二小队。”
四月天,正赶上锄小苗子,从没摸过锄头的她跟在几个社员的后面,深一下浅一下地锄了起来。天不算热,她却大汗淋漓,落在了最后邊,别人都锄到地头了,队长朱桂新过来帮她:“天哪,你怎么把谷子苗锄没了呢,这不是高粱。”他一脸苦笑不得的样子。收谷子季节,她才知道原来小米就是谷子脱壳的啊!从此认识了谷子高粱的幼苗,一连锄了几天,终于学会了锄地,社员们还夸她能吃苦呢。手上全是泡,很痛,但是她不让他们看见,她想,“他们能干的活我一定能干!”
挑了一天水栽地瓜,肩膀又红又肿,头上的筋也疼得厉害,好心的社员给她找了两个最小的桶,她想一定咬牙坚持,谁知第二天腿也不听使唤了,挑水的时候腿一软,连桶带人滑倒水湾里了。水很深,呛了好几口水,幸亏她会游泳,踩着水,让几个社员连拖带拉地把她拽上了岸。泥水、泪水直流到她的心里,五味俱全,冻得感冒了,在炕上躺了好几天。割麦子、种烟、挑粪她都干过,挖渭河时早出晚归,每天步行20多里路赶到工地。1976年,她获得诸城革命委员会颁发的大奖状“学大寨积极分子”,还保留至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太精辟了,体会颇深。泰戈尔曾经说过,只有经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炼出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方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人生就像走进一座迷宫,无穷无尽,精彩缤纷。命运给我们安排下无数的惊喜、挫折,也顺带安排下无数的转折。每次转折,你的人生感悟就不再相同,无论快乐或痛苦,我们都应该微笑面对。生活本来就有起有落,长达10年的知青生涯,是她迈向社会的第一课,第二课发生在1977年末,那场举世瞩目的高考后。
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她兴奋之余开始复习功课了。每天早晨3点多就起床,点着自制的墨水瓶小油灯,开始背英语单词、背地理历史题。她说,“历史题是我父亲给我组织的”。那时,她趁不满周岁的小儿子还在熟睡,赶紧起来,一边煮着一大锅地瓜一边看书,生怕吵醒孩子。幸运的是,下乡时从初一到高三的九套英语课本没舍得扔,都带到了乡下,终于派上用场了。回想起来,她非常感谢在农村任民办教师时的同事们,他们给了自己很多帮助。1974年,她开始正式任民办教师,城关公社铁沟学区刘校长带领学区的老师们听了她的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小王璊村任教的6年里,她深受孩子们的爱戴,课余时间向王老师请教,学会了理发,她成了孩子们的专业理发师。后来,当她离开小王璊村学校时,孩子们拉着她的衣服说:“不要走老师,不要离开我们。”和孩子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至今历历在目。
下过乡就是不一样,学会了助人为乐、先人后己,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了包容,在农村积累了我一生最大的一笔精神财富。在城市,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完全变了,变成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另一个自己。
1977年12月10日,那天很冷,她和小姑子抱着孩子,步行20里路来到考场。由于天冷,进考场之前在考场外暂时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安顿好孩子。第一天的考试很顺利,作文得心应手,历史地理更不在话下,她父亲事先出的17道历史题几乎题题命中。第二天的英语考试可就不一般了,由于激动亢奋,她从进考场的那一刻手就开始颤抖,根本无法控制,看到英语试卷的那种亲切感,那种久违了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
这是等了10年才等来的机会啊!直到答完最后一道翻译题,手也不抖了。同一考场有几个诸城繁华学校的在校学生,年纪都很小,十几岁,不像她,30多岁还抱着孩子赶考。这些孩子们开考半小时左右就陆续离开了考场,毫无疑问,他们不会,后来听说他们只学了一学期英语就参加高考,可想而知,他们怎能会答题呢。1977年的高考英语题由浅到深,有基础知识,也有高中知识,而且大部分是高中课本上出现的语法,词汇量也较大。
预选上了,体检也过关了,一位老教师握着她的手说:“祝贺你了,你真了不起,你的英语成绩全潍坊市第二名、诸城市第一名!”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进外语学院深造,将来从事翻译工作啊!
然而,命运又和她开了个大玩笑,很残酷的玩笑!她的英语成绩竟被人篡改,冒名顶替了!为此,她心灵遭受了极大的创伤:多方申诉,四处伸冤,始终没有结果。无奈至极!
想起往事心潮澎湃:她出生在美丽的青岛观象山下,那时她们家孩子多,她排老七,姐姐放学后天天背着她在山上玩耍,有时摔得头上起了大包,母亲都不知道,孩子多根本顾不过来。上小学了,她们姊妹几个都穿着我母亲做的棉布鞋,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穿着买的胶鞋(那时叫万里鞋),别提多羡慕了。“那时她父亲和她大姐都在教书,生活比上不足,还算可以吧。”每月她父亲发工资,她说家庭就改善一次生活,每人分一块煎的刀鱼,高兴得不得了。后来,她父亲在青岛三中任教,她们家就搬到了沧口区。“记得在三中的幼稚园里,每逢‘六一老师分糖果,高兴地拿回家分给哥哥姐姐们,很自豪的。”
她说,自己长在红旗下,沐浴着新中国的阳光,从戴上红领巾那天起就奋发读书。13岁上初中,正赶上1960年,刚进校就去农村呆了40天保三秋。“中秋节,每人分了一个月饼,月饼吃完了,包月饼的那张纸好久没舍得扔,天天闻纸上的月餅香味,至今难以忘怀。从上初中开始,每到夏天就去海水浴场游泳,沧口的海池子是终生难忘的地方,在那里跳水、游泳,不亦乐乎。”初中毕业了,她以全校第六名的成绩考入高中,上大学也是我唯一的梦想。谁曾想,命运居然与她开了个玩笑,令自己猝不及防。
风雨过后,收获的总是彩虹。1979年,她被诸城教委选中,进入了诸城一中。边教学边进修,她终于拿到了曲阜师范大学的大专文凭,也算是圆了自己大学的梦想。她连续18年教高三毕业班,负责高中的英语教学。她的学生现在遍及全国各地,每年春节学生千里迢迢从北京、四川、上海等地赶回诸城来看望她,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2015年10月13日,她参加了青岛三中70周年校庆。看到当年上课的教室校园,感慨万千。70周年的校庆聚会上,她见到了自己父亲当年教的学生,其中清华大学校友会会长、海洋大学原主任姜华山已80岁高龄了。他们拉着她的手,诉说当年自己父亲对他们的谆谆教导,他们对她父亲的那份尊重让她感动。
说起自己的父亲,她非常感谢他,从小就培养她们多读书。“在中学阶段我读过《三国演义》《水浒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火种》等等好多书籍。每到假期,父亲教我们下围棋、下象棋,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聊斋、古今中外童话、寓言,受益匪浅。”
漫步在现代化的操场上,仿佛她又看到了当年自己上学时的样子。“每天下午两节课后就是课外活动,尽情地在操场上嬉笑打闹,打排球打篮球,跳绳踢毽子。别看自己个子不高。还是班排球队的呢。那美好的时光已成回忆,让人终生难忘。”
她叫臧芷,1947年2月生于青岛。老人说:“今生无悔,因为如今桃李满天下。今生没有虚度,把勤奋给了自己,坚强地面对人生,用微笑施于他人。”她说,自己经过了农村生活的洗礼,困难压不倒人,因为自己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共和国的老三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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