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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照进现实

时间:2024-04-24

记者:能否介绍一下量子科学卫星工程的总体情况?

潘建伟: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的想法由来已久,量子通信能否实用化还需要远距离实验来验证。国际上有很多团队都在研究,但当时主要集中在地面。去年,我们从原理上已经能够支持点对点五百公里的光纤量子通信。如果要达到更远的距离,我们还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2004年年底,我们验证了量子状态在穿越大气层的等效厚度之后还能很好地存活,也就是说我们发现上天这件事情是可以进行的。在2005年相关的工作发表之后,我们向科学院相关领导、相关部门提出来要开展进一步的工作。到2007年,我们非常有幸地开始和王总合作,那时候开始合作做一些地面方面的相关工作。后来经过了三年多的地面验证实验,2010年我们开始论证真正发射一颗卫星的可能性,一年后正式立项,开始了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的正式研制过程。在科学院先导专项的支持下,历经五年,从2011年到2016年,终于研制完成。

王建宇:参加这个工程我感到非常荣幸,我们希望把科学家的梦想变成现实。2003年到2005年,他们提出了这个想法;2005年,科学家团队已经做了大量的实验;2007年组织了他们的科学家团队和我们工程团队,包括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中科院光电技术研究所、还有小卫星工程中心,一起进行攻关,目的就是要验证能不能实现量子通信。

这个项目,我们除了实验室的攻关以外,大量的时间是在青海工作。经过三年的努力,我们在青海湖边,确实验证了用我们自己的技术实现量子通信是完全可以的。这颗量子卫星是国际上的第一颗,我们之前的航天工作,都可以找到一些资料,但是这一次的工作完全没有可以借鉴的,所有问题都要靠自己来解决。

龚建村:这颗量子卫星实际上是我们空间科学先导专项第三颗科学实验卫星,也就是我们国家空间科学中心总体组织实施的第三颗卫星。量子科学实验卫星是我们空间科学战略性先导专项,空间科学先导专项是国务院第105次常务会议审议通过的中国科学院“创新2020”规划。量子科学实验卫星,无论是科学实验的一些想法、构想,还是一些想要实现的科学目标以及在技术实现上的一些难度等等,都得到了我们国家领导层高度的重视,以及无论是同行还是相关行业的广泛关注。

我们这颗卫星的科学目标首先是进行星地高速量子密钥分发实验,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广义量子密钥网络实验等,以及在空间量子通信实用方面取得重大成果;第二是在空间尺度进行量子纠缠分发和量子隐形传态实验,这是开展空间尺度量子力学完备性检验的一种实验。另外,我们工程目标是研制一颗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研制生产一发长征二号丁运载火箭,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将卫星发射到外空预定轨道;同时建设四个量子通信的地面站和一个隐形传态实验站,共同构成天地一体化的量子科学实验系统。

记者:此次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的负责团队情况是怎样的呢?

潘建伟:我属于大总体的成员之一,但是我们打交道比较多的主要是卫星系统、科学应用系统、地面支撑系统,其他的是在大总体的统一协调之下开展工作的。最早是由中科大团队在地面基础实验上提出来的,随后我们和上海技物所,就是王院长他们的团队密切合作、开展工作,随后开展相关的科学实验。与此同时,在科学院的支持下,我们又和微小卫星创建的研究院、成都的光电研究所合作。我们用的地面上的光学天线主要是他们在做,天上用于发射的光学终端是技物所在做。他们在有效载荷方面有很多经验,管理体系方面他们统一都在负责。当然,上海光机所也在激光方面做了工作,构成了我们这个体系。

其实这个项目不能简单叫做卫星,我们建的是一个天地一体化的实验装置。因为我们跟暗物质卫星、实践十号不一样。它们只在天上接收数据,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卫星实验室的大小基本就是这颗卫星本身的大小。但我们这个实验是目前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量子实验室。我们在天上和地上都有装置,地面还需要两个地面站来进行纠缠分发。这两个地面站相距一千两百公里,天上离地面是五百公里轨道。那么,我们这个实验室面积大概遍布在六十万平方公里,是目前国际上最大的天地一体化量子实验室,之后的几个天文台也是我们的团队成员。

在实施这个工程之后,我越来越认为个人是很渺小的,这颗卫星能够走到今天,源于我们有非常好的团队,至少有几百人以上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项目里来。没有他们,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功发射。

王建宇:我和潘院士已经合作了十年。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科学与工程的完美结合,因为潘院士提出这个思想,他们这个团队其实技术上也很强大,他们的实验室在短距离做过这个实验。但是要进行天地一体化的实验,一个团队的力量可能就不够了,所以我们科学院强强联合,比如光学、卫星这些力量的同步,我的团队上海技物所和潘院士结合起来。两个团队天天在一起,我们上海技物所把航天所有载荷研制相关的内容全部开放。他们的团队几乎天天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就像刚才潘教授说的。因为我们航天要讲质量体系、讲保障,这些如果从头建立是很难的。所以这样就是科学家的团队与工程师的团队非常好的结合,到最后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记者:请问王总,在整个实验过程中,遇到过怎样的困难?

王建宇:困难很多,比如天地一体化的连通,我们从天上发下来是一颗一颗光量子,光量子的能量非常小,要发到地面的系统。我们整个的工程,一个是天上的卫星,四个地面光学接收站,一个光学发射站,一个专门的卫星接收系统用来进行专门的、常规的卫星收发,还有卫星所用的发射、测控等我们说的六大系统。

其中对我们最新的挑战实际上是科学应用系统。这颗卫星微弱的光发射下来,地面要收到,这就有一个对准的问题。如果你无法对准,发射有偏差,就无法接收到。还有我们光的编码、量子的编码,它叫光的偏振状态。我们从上面发射下来后,不但要收到一个个光子,而且要把这个振动方向、偏振方向非常完美地检测出来。另外,在密钥分发的时候,我们天上大概会有每秒钟一亿个光子,你要把发射到地面的光子检测出来。如果哪个搞错了,你的接收就是无用的。所以第一个光子、每一个光子,不但需要把它检测出来,而且要把它记牢是第几个,这就需要非常精确的时间同步技术。另外,我们在这里非常难的第二个实验——纠缠分发,需要仪器在天上专门产生所谓的双胞胎的光子,这个仪器是我们中科大自己研制的,应该说它在地面、在国际上也是有前途的,而且我们还把它搬到了天上。

记者:请问潘院士,量子卫星成功发射后,倘若能够成功获得相关的科学成果,其意义是什么?

潘建伟:意义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信息安全方面的推动,光纤如果做量子通讯的话,哪怕把当今世界上所存在的最好的技术全用上,那么在千公里量级,大概每三百年只能送一个数。但是在我们这颗星里,点对点之间,按照目前的指标(当然最后的指标到底是多少还需要实验验证,毕竟地面的条件和天上的条件有所不同),大概一秒钟可以传送100K,随着技术的进步,将来可能就是1M,10M……这样会极大地推动量子通信实用化的进程。未来要真正实现实用化的全球量子通信的话,还需要一个星座,由多颗卫星组成的星座。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五年的努力,突破星座的技术,那么十年后,我们可能有多颗量子通信卫星在天上飞行,这会极大地改变我们在信息安全方面目前非常被动的局面。第二,我们可以利用卫星在大尺度范围开展量子力学有效性的检验。因为我们知道量子力学是一个基础理论,它从前在微观的世界里适用,那么在宏观的大尺度范围里面,量子力学到底能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适用?比如它在这里面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概念叫量子纠缠,我们要检验量子纠缠在宏观尺度上的有效性。一旦我们拥有了远距离进行量子通信技术之后,我们就获取一些新的技术手段。第三,我们还做了一些有趣的实验,希望能够测试把地面微观量子态传到太空中,通过千公里左右的量子隐形传输。

记者:这项技术具有保密的原理,和密钥有什么关系?

王建宇:就是防止人家窃听。什么意思呢?就是量子是不可分割的。通俗来讲,我给你发密码,我发了一万个,你尽管只收到一百个,有九千九百个不见了,被别人拿走了,这都没关系,他们拿走的东西我不作为密码来用,我就用你收到的这一些。所以,你收到的是别人没有的,是唯一的,这就是说量子具有不可分割性。但是破译密码者认为自己本领大,把我发给你的密码通通截下来,先拷贝一份然后再发给你,那你的密码破译者不就全都知道了吗?这里就要提到量子的不可拷贝性,破译密码者虽然本事很大,但从量子力学原理来说,拷贝以后就不可能和原来的状态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里面的误差会增加。那么我们传输完成后,进行比对,你收到一万个,我拿出一千个进行对比,看这里面的误差,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误差超过某个值,我觉得这组密码有可能有人窃听,我就不用。如果这个误差小于某个值则一定没有人窃听。量子密钥就是用这个原理来保证分发过程中的安全。在传输过程中,它的量子力学物理原理保证了它不会泄密。当然你收到以后有其他渠道人为地泄密,这个还是没有办法的。

记者:我们这次的实验都是在夜间开展,这两年大多数时间可能都是这样。是不是对夜间发射有实验要求?倘若是全天候的应用,需要在哪些方面进行改进或加强?

潘建伟:为什么会挑选在夜间做实验呢?就像我们要在月球上划一根火柴,需要你能在地球上看到,那么如果有好多人同时划火柴,你就不知道这根火柴是谁划的,而白天的太阳光很强烈。举个例子,一个25瓦的灯泡,每秒钟所发射出来的小颗粒的数目是百亿个,也就是说在百亿个里面你需要把正确信号挑出来,这个非常困难,所以在第一代实验里,我们选择了晚上。在后续的地面实验中,我们需要白天也能做实验,因为卫星组网之后总有一个卫星在太阳光下面,不可能所有卫星都在太阳光背面。如果我们运用到最新的技术,我们是可以很好地做全天时的实验的,但是现阶段我们不能又来改造一颗新的卫星。

王建宇:太阳同步轨道卫星的特点,就是它在任何时刻都会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所以你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发,发射到你这个上面它就是什么效果。我们现在这个卫星要求设计是在午夜十二点钟左右做实验。这个设备的光子当然有亮度,从量子来说主要是不是偏振,当然光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它有波长,所以我要在白天做实验的话,就要有能够滤波的技术,把需要波长的光,非常窄地滤出来。现在我们可能滤波是五个纳米或者是三到五个纳米,以后我们可以零点几个纳米,而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其它大多数的光排除掉,再把它挑出来就容易了,这个技术我们现在正在地面实现,可能在下一轮的卫星上就可以应用到。

龚建村:提到白天和黑夜,这里有个词一定要弄清楚,叫“全天时”,不是“全天候”。全天候讲的是气象转变,晴天还是有云还是下雨。我在这里也补充一个例子: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探测器在探测一个目标时,最关键的核心目标叫信噪比,信号和噪声之间的比。那么在夜里,噪声背景比较低,就可以实现非常暗弱的目标的探测。而白天因为背景光太强,它就会很难从背景光把我们想要探测的目标识别出来。在卫星的研制过程中,我们其他的研发团队在技术上不断进步,实际上,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技术水平,已经超越了现在这颗新发射卫星的水平。所以实现全天时,甚至部分天候能够开展工作,在未来都是有可能的。

记者:量子卫星发射成功之后,会有一些国际合作吗?

潘建伟:会有国际合作,2011年时,奥地利科学院已经来签署协议。这一次,他们专门来到中科大上海研究院落实后面的合作。因为科学上的东西总是有优先级,当时尽管有德国、意大利、加拿大同时提出了申请,最后我们决定还是选择自己的老朋友,或者说合作得最早的奥地利团队,奥地利也是我当年留学的地方,这里面可能有个人感情因素,所以先和他们合作。我们也和意大利、德国统一表示,我们和奥地利合作的那些成果发表之后,再和意德合作,他们表示同意,也非常希望能够加入我们后续的星座等相关实验。目前,意大利的空间局、德国的航天部门,都在跟我们协商,我们和他们的合作会在一年多之后。意大利有几个望远镜、德国有望远镜,奥地利也有几个望远镜,那么我们就能形成组网,开展相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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