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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言秋日胜春朝

时间:2024-05-07

无意中翻到了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几丝水纹,几抹残云,一扁舟,一钓叟,除此之外,满卷皆为虚空。

全卷只有几处重点物象是细心勾勒的,其余只是略作铺陈。全卷意蕴于是从二维纸面伸展到了无限。这叫留白,是中国水墨画中宕开的浓重一笔。

留白是对前人的叫板。南宋马远与夏圭,人称马一角、夏半边,尤善留白。而宋以前的画师,大多是事无巨细,皆一一罗列出来。哪怕是远处草丛中的几粒石子、几块污秽的牛粪,前人也会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布满画纸的山水,自然也有它的美,碧水蓝天,枯藤怪石,强烈的视觉冲击,喂饱了千年来中国人贪婪的眼。其代表便是《清明上河图》,一千多人物,雕梁画栋,飞桥屋檐,美,大气。但马远与夏圭,偏不爱这耗尽了精力、体力的活儿。再者,前人已留下大量如此详尽的山水,再走这条路,恐怕历史上只会多两个无名的画师,却少了“马一角”“夏半边”!

古诗云:“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是乐观与通达,也是个性与创新。自古人们就有太多的悲秋与怀古的慨叹,似乎一到秋天,日历一撕下,人的心境也会转凉,尽管那炎热与夏天并无二致。秋,承载了太多的悲伤情怀,“前人之述备矣”,有“天凉好个秋”,也有“物换星移几度秋”“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只這一声啼鸣,便唤起了人们对秋的所有情感。“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那成排的雁、鹤不同于以往,成了欣欣向荣的象征,成了最美的秋词。

这便是“唱反调”“叫板”之美。有些话,别人也说过,我便不必再附庸风雅;只有别人无话可说时,才是我的主场,我的黄金时代。

国学大师陈寅恪不正是这样的人吗?面对一个妓女,他不似别人一样心怀芥蒂,以别样目光看她。这是陈寅格的个性,也是对人性的尊重。同样,韩干,那个画马的宫廷画师,亲身入马厩,与马儿共同生活,才成就了《照夜白》。韩干的马,大多腰肥体圆,怒目圆睁,不似以往画师的瘦马,病不啦唧的。

鲁迅先生的话犹在身边萦绕:“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的,只有于杂草丛生处辟蹊径,才能避免在他人的康庄大道上流于平庸,才能成为为人记住的开路人,才能成为有个性的个体,才能成为马远、夏圭、陈寅恪和韩干……

只愿在不断流淌的长河中,尽管洪流卷过,巨山平偃而下,我却依旧能听到“我言秋日胜春朝”抑或更响亮、更不同于他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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