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By C.DayLewis1
FOR SEAN
It is eighteen years ago, almost to the day—
A sunny day with leaves just turning,
The touch-lines new-ruled—since I watched you play2
Your first game of football, then, like a satellite
Wrenched from its orbit, go drifting away3
Behind a scatter of boys. I can see
You walking away from me towards the school
With the pathos of a half-fledged thing set free4
Into a wilderness, the gait5 of one
Who finds no path where the path should be.
That hesitant figure, eddying6 away
Like a winged seed loosened from its parent stem,7
Has something I never quite grasp to convey
About natures give-and-take—the small, the scorching8
Ordeals which fire ones irresolute clay.9
I have had worse partings, but none that so
Gnaws10 at my mind still. Perhaps it is roughly
Saying what God alone could perfectly show—
How selfhood begins with a walking away,
And love is proved in the letting go.
为肖恩而作
大概已经十八年了,距离那一天——
晴朗的一天,有刚刚变色的叶子、
新画的边线——自从我看着你踢
你的第一场足球赛,然后像一颗
被扭偏其轨道的卫星,漂移离去,
在散落的男孩们身后。我能看见
你正在逐渐离开我,向学校走去,
带着一个羽翼半丰、被释放进入
荒野的家伙的悲怆,迈着在本应
有路之地却无路可寻之人的步法。
那踌躇不决的身影,旋转着离开,
像一粒飞速从其父茎松脱的种子,
有着某种我从未彻底掌握的东西,
能传达自然的有得有失——渺小、
灼烈的折磨,点燃人的犹豫肉体。
我曾有过更糟的离别,但都没有
像这样仍侵蚀我的头脑。也许它
正粗略讲述唯上帝能完美展现的——
自我是如何随着一次离开而开始,
而爱意是如何在放手中得到证明。
1. 诗人本名塞西尔·戴-刘易斯(Cecil Day-Lewis),他的父亲糅合自己的生父与养父姓氏,创造了这一复姓。诗人曾在自传中写道,“作为一名作家,我不在我的姓氏中加连字符——一种倒置的势利行为,造成了颇为混杂的结果。”改名这种“势利行为”,其实也是对家族记忆继承的一种叛离,即“离开”。本文中的诗人生平信息皆源自彼得·斯坦福(Peter Stanford)所著传记《C. 戴-刘易斯的一生》(C. Day-Lewis: A Life, 2007)。
2. touch-line: (橄榄球、足球等赛场的)边线;rule: (用尺等)画线。
3. wrench: 猛扭,猛拉;drift: 漂流,漂泊,drift away指(人)渐渐离开。
4. pathos: 悲哀,痛苦;fledge: (鸟)长羽毛;thing: 家伙,东西(指人,带有怜悯、爱或轻蔑等感情色彩)。
5. gait: 步态,步法。
6. eddy: 起漩涡,旋转。
7. winged: 有翼的,飞速的;loosen: 松弛,松开;stem: 植物的茎或主干。
8. give-and-take: 互相迁就,公平交换,鉴于本诗探讨的是离开,这里指有所得到,便有所失去,反之亦然;scorching: 酷热的,灼热的。
9. ordeal: 折磨,煎熬;irresolute: 优柔寡断的,犹豫不决的;clay:(尤指象征构成人体的)泥土,肉体。
10. gnaw: 啃,咬,侵蚀,gnaw at指不断地折磨,无休止地困扰。
英國桂冠诗人塞西尔·戴·刘易斯(1904—1972)出生于北爱尔兰的一个牧师家庭,幼年时随父母举家搬迁至英格兰。诗人的母亲于1908年12月23日去世,并在三天后下葬,从此以后,上坟扫墓便成为了这对父子不同常人的圣诞节日程,父亲对于丧妻之痛的缄默与隐忍也影响了诗人对待人生别离的态度。他在1938年的自传性诗作《源自孩童时期的篇章》(Passage from Childhood)中写道,“生活曾是不堪窥探的丑陋之地”,过早承受命运“不公”的“他很快成为/这扭曲壳状的隐士”(即寄居蟹,hermit crab);二十多年后,回避伤痛、故作超然的诗人甚至在自传中声称,孩子们有能力“以非凡的欢快情绪驾驭这般灾难”。这一童年经历以及成人后的诸多“离开”事件——例如退出英国共产党、与昔日好友奥登(W. H. Auden)的渐行渐远、和第一任妻子玛丽·金(Mary King)的离婚等等,构成了诗人在《离开》一诗中所述的“曾有过更糟的离别”。11 与之相比,送儿子上学踢球这件小事显得不足为奇,但其预见性意义却长久地“侵蚀我的头脑”,令诗人不断反思“自然的有得有失”。
基于孩童入学踢球这一现实景象,诗人展开了一系列关于秩序及脱轨的联想。球场“边线”、卫星“轨道”、“有路之地”与植物“父茎”,表征着父亲对儿子的控制及规划,并且被后者以“漂移”、“扭偏”和“松脱”等方式相继离弃。这些“离开”举动并非完全有意识的自愿行为:一方面,孩子只是亦步亦趋地追随“在散落的男孩们身后”,面对学校这片陌生“荒野”,仍不知所措、“无路可寻”;另一方面,送他上学踢球并决意“放手”的正是感慨这一“离开”的父亲。因此在诗人的笔下,种种或主动或被动的动作表述共同构成了“那踌躇不决的身影”,既有“漂移离去”、“逐渐离开”、“旋转着离开”等词暗示是孩子主动选择了追求“自我”,也有“被扭偏”、“被释放”、“(被)松脱”等词表明他是在父亲的助推下被动脱离其掌控。在内在意愿与外在强迫之间,诗人选择用主动语态短语作为标题,更多地将幼子的“离开”解读为开启“自我”意识的征程。换言之,脱轨正是另一种独立秩序的开始,主动“放手”则印证了父亲为成全儿子“自我”的良苦用心。但诚如诗人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一“离开”过程蕴含了“自然的有得有失”之深意,对此他也只是“粗略”知晓。年幼的肖恩以迷茫和“悲怆”为代价,获得了“飞速”成长的独立人格,在他上学之日“变色的叶子”(turning leaves),亦可由多义词解读为“翻动的(人生)书页”,“新画的边线”则标志着他在父亲的管辖之外,确立了新的人生规则(rule)。但诗中的另两处多义词表明,有得有失的并非只有肖恩,还有因贪图个人享乐而令至亲反目成仇的诗人本人:他不但在精神层面上无法“彻底掌握”肖恩,也在实际意义上无法抓牢(grasp)他们的父子关系;“selfhood”的“自私”含义则暗示,诗人其实在试图以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美化并掩饰“放手”背后的自私考虑。在肖恩未出世及刚出生时,诗人第一次出轨;在肖恩入学的当年,他又与邻居开始了他的第二段婚外恋。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18年后业已再婚的诗人,会对送长子入学的“渺小”事件赋予如此重要的寓意,称其是“灼烈的折磨”,以身为人父的责任感“点燃人的犹豫肉体”,即令他反思是否应该出轨。基于这一解读,诗作的最后两行便显得别有意味:儿子的独立成长固然得益于大度放手的父爱,但在选择追求“自我”、“离开”妻儿的同时,诗人反倒也“证明”了自己的“爱意”缺失。诗人在世期间,他先后组建的两个家庭几乎无甚来往;在他去世后,肖恩与他的异母弟弟—— 著名演员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Lewis),则因为生平传记引发的一场误会而彻底断绝联系。12 倘若说,得益于父亲的“放手”式教育,诗人的四个子女在各自从业领域有所建树;那么,他们在取得匹敌父亲的成就时又失去了什么呢?
11. 2018年1月12日的《卫报》(The Guardian)刊登了诗人与玛丽的长子肖恩·戴-刘易斯(Sean Day-Lewis)的来信。信中指出,这首诗回忆的是“1938年我紧张的入校第一日”,据此推算,这首诗應当作于1956年。根据斯坦福的传记,诗人与奥登因为地理距离、宗教和文学观念分歧等原因,此时二人的关系已逐渐疏远。此外,诗人在1943年彻底退出共产党;1951年,多次出轨的他结束了与玛丽的婚姻。肖恩也在公开信中表明,这首诗正式发表于他1962年的诗集《门》(The Gate),当时“他离开我的母亲已有一段时间,已经进入了第二段婚姻”。
12. 详见萨拉·雷尼(Sarah Rainey)撰写的特稿《我的弟弟丹尼尔·戴-刘易斯再也不与我交谈》(My Brother Daniel Day-Lewis Wont Talk to Me Any More),发表于2013年3月1日的《每日电讯报》(The Telegra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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