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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政局的恶性循环

时间:2024-05-07

罗铮

由于曾获前政府提拔的主审法官“应原告律师要求”退出审理,4月13日重开庭审的穆巴拉克案再被延期。此刻,开罗解放广场上的安营扎寨者仍未退去,只不过他们声讨的不再是85岁的前总统穆巴拉克,而是61岁的现任总统穆尔西和他身后的穆斯林兄弟会。

自去年12月穆尔西强推“夹带私货”的新宪法公投并宣布高票通过以来,埃及的抗议示威就缠上了这位自诩调停巴以冲突有功的民选总统,致其民望急挫,坐立难安。穆兄会虽与军方达成权力共享安排,但动荡形势令经济凋敝,与经济唇齿相依的军方恐不会一味忍耐。军方出手,无论镇暴还是政变,都将倒推埃及政治进程。埃及,还有别的选择吗?

新宪法加剧民怨

去年12月26日生效的埃及新宪法,为之前一年穆兄会与军方势力的博弈暂时画上了省略号;其结果不但没能呈现两大势力争权、间接推动民主进程的态势,反而以闭门政治的形式促成了穆兄会局部让步,军队默许穆兄会权威,各自划分领地而联手执政的局面。

抗议者的怒火并不难理解。整部新宪法不仅有意打压了占全国人口10%的基督徒与极少数犹太教徒的基本权利,同时忽略了比较温和的世俗派的诉求。利比亚首个民主政党“利比亚民主党”的党魁艾哈迈德·沙巴尼对《南风窗》特约记者表示:“利比亚前独裁者卡扎菲在1969年上台后,等待了8年之久,才敢于通过改宪而一举揽取利比亚立法、行政和司法大权;但这一次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仅仅等待了5个月,便迫不及待地推行其新宪法,巩固其刚刚到手的权力。”

埃及新宪法还明显增强了军人集团的权限。依据新宪法,总统在任命国防部长时,必须从现有的军队最高指挥官中挑选,这意味着军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自行决定国防部长的人选。新宪法同时规定,军费的规划必须由国家防务委员会执行,而该委员会超过半数的委员则是军队高官,也就是说军费的规划权也落在了军队自己手中。最后,新宪法还规定埃及公民如果出现“伤及军队权益”的行为,受军队掌控的军事法庭将有权对该公民直接启动审判;而宪法对“伤及军队权益”本身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这意味着军方可以相对自由地压制民间力量。针对民众抗议,新防长阿卜杜勒·赛西今年1月曾公开表示,“连续抗议可能导致国家崩溃”,并指示军队加大力度镇压反对穆兄会的抗议民众。这也证实了穆斯林兄弟会与军方的权力共享模式正日趋成熟。

事实上,穆兄会起草的新宪法赋予军队的权力之大,已很难被解读为是一种单向“拉拢”行为。穆兄会及总统穆尔西之所以在一年前可以顺利参选,固然因为穆兄会确有掌舵埃及政坛的潜力,更重要的则是因为穆兄会与亲手推翻穆巴拉克的热血革命者不同,并不坚持要求军队交出政权,甚至可以允许军队低调保留国家大权。这两点政治特质,导致以军方人物为首的原埃及统治集团不但一改几十年来大力封杀穆兄会的常态,反而支持穆兄会参加国会与总统大选,甚至主动打压敢于反对穆兄会新政权的其他民间力量;乃至有部分西方学者相信,穆兄会是埃及军队推到聚光灯前的“傀儡”。

“利比亚前独裁者卡扎菲在1969年上台后,等待了8年之久,才敢于通过改宪而一举揽取利比亚立法、行政和司法大权;但这一次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仅仅等待了5个月,便迫不及待地推行其伊斯兰宪法,巩固其刚刚到手的权力。”

沿用旧国家机器

除去穆兄会与军队联手执政的模式让民众感到革命果实遭到窃取以外,诸多其他穆巴拉克时代的国家机器几乎完好无损地得到保存,是激励民众不断走上街头的另一大因素。

因对内非法监控和严刑拷打而臭名昭著的前埃及国家安全调查局,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国土安全局,除去总部大门上高悬的门匾以外,该机构的近40万特工几乎清一色得到了保留。尽管国土安全局的前身曾残酷打压穆兄会,可穆兄会在夺取国家大权之后,不但对这一历史敌人“既往不咎”,反而利用该机构镇压现在敢于反对自己的民众;因去年塞得港足球暴乱被捕的数十人中,21名普通民众被判绞刑,9人被判15年有期徒刑,而7名被捕的警察却以“无罪”堂而皇之地走出法院大门;曾在穆巴拉克时代的内政部担任要职的诸多政府官员,在所谓的“被迫辞职”之后,纷纷在其它部委重新粉墨登场,继续领取着与原先福利相当甚至更为可观的薪酬。所有这一切,都令热望改变的埃及民众愤怒不已。

今年3月,当示威者聚拢在开罗的穆兄会总部四周,试图对穆兄会领导层近距离直接施压时,穆兄会的会员挥舞起铁链,对示威者一阵迎头痛击;军队随即介入,枪声响起,示威者的鲜血再一次涤荡。数日后,穆尔西总统在媒体面前对此事回应道:“政府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保卫国家。”

当前,对埃及革命“业已成功”、埃及民主“不可逆转”的一切断言都还为时尚早。埃及的“伊斯兰民主”将在未来数年内继续以抗议、横幅、鲜血与子弹的面孔昭示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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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巴拉克案一波三折
2012年6月2日,就穆巴拉克被控下令武力镇压示威者一案,开罗刑事法庭判处穆巴拉克终身监禁。今年1月,埃及最高上诉法院接受上诉,宣布将重审此案。
埃及法律规定,犯罪嫌疑人在某项罪名定罪前,最多可被拘押两年。到今年4月12日为止,穆巴拉克被拘押已满两年。但由于穆巴拉克另外还受到腐败和非法牟利等指控,埃及总检察长宣布对其临时监禁期再延长15天(按照法律,最多可再延长30天)。
由于4月13日镇压案主审法官当庭辞职,该案不得不延期到5月11日再审。4月15日,开罗上诉法庭作出裁决,穆巴拉克虽然在镇压案中可获保释出狱,但在其所涉欺诈案调查结束前,仍对其予以拘留。实际上,即使穆巴拉克临时监禁期满,其获保释出狱的可能性也较小,因为这可能使埃及政局再掀波澜。

对经济束手无策

穆兄会在对前埃及军队、警察、特务系统和司法机关,乃至整个穆巴拉克时代的统治阶级进行公开拉拢的同时,面对窘迫的经济局面却束手无策,亦是导致当前埃及“二次革命”的重要因素之一。

作为北非干旱地质国家,一向高度依赖粮食进口的埃及,当前的全国大麦库存已不足支持其需求85天;这一数据在3月初时还是89天,在2月中旬时仍为95天,而在动荡之前曾多年保持在180天的稳定水准。伴随高达8.21%的通货膨胀率及埃及英镑在国际货币市场的连续贬值,如果当前的经济颓势不能得到奇迹般的逆转,一年后的此时此刻,埃及将面临全国性的饥荒威胁。

民众因经济因素走上街头,而连续的示威与抗议则成了海外投资大规模撤出,国家经济进一步陷入窘境的助推器。更加艰难的经济导致更多的人选择暴力,更深的动荡则将经济推向崩溃边缘。当前的埃及已经陷入了后动荡时代的恶性循环,不但原统治阶级及其附属的各种利益集团“红旗不倒”,埃及人民反而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挖下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正如英国传奇政治作家乔治·奥威尔所预言的:“如果你想知道未来如何,只需想象一双皮靴踩在人民的脸上,直至永恒。”皮靴的主人一再更替,人民则仍然趴倒在地。

穆兄会一方面对国内原统治阶级过度让步,另一方面在经济上施政不力,虽然暂时依靠在野时期的民间基础,以及对原埃及军警特系统的政治献媚而一时获得政权,但其权力根基能否长期稳固,仍要打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旦暂时退居幕后的军人集团对穆兄会的维稳能力失去信心,打算“另立阿斗”,届时的埃及政坛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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