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人”:投资移民的经济隐喻

邢少文

山西整顿煤炭资源后，引发国进民退争议，—些富人开始收缩投资，不安全感明显上升，想办或正在办移民，他们存在—种心态：害怕有一天自己的财产遭遇“国进民退”。

移民潮总是随着经济的剧烈变动而起，又随着经济发展的稳定而逐步式微。中国的百年移民历史中，从非法劳工移民到大量留学、技术移民，再到如今投资移民潮起，亦在折射着中国经济发展的变化轨迹。

如今，中国“社会精英”手持绿卡的现象已司空见惯。大量富人阶层的出现，也促使了投资移民数量的大幅增长。

2009年，是世界经济充满动荡的一年，大量来自中国的富人们在异邦的召唤之下，纷纷通过投资移民进行着身份的转换与商业机会的寻觅，其数量增长之快，颇为引人注目。

“随时准备走人”与“美国欢迎你”

“中国目前主流的投资移民目标国还是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主，主要原因是这两国的经济发展程度和社会福利保障程度较高，对投资移民要求的门槛又较低，而欧洲如英国、保加利亚、德国等地的门槛则相对要高很多；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则属于第二梯队。”以移民业务为主的广州和中投资咨询公司总经理郭玉军对本刊记者说。

来自美国移民局的数据显示，目前在美国投资移民中，绝大多数中国投资者选择EB-5方式。

按照规定，外国移民申请人在美投资创设有利于美国经济的商业性企业，并创造10个全职的美国工人就业机会，5年后即可获发两年期的条件式移民签证。两年届满前，若移民投资者的投资行为仍存在，可申请“条件移除”，而成为永久居民。此方案的投资额为100万美元，如果投资标的是位于目标就业区，则投资额可降为50万美元。

1993年，EB-5移民法规中特别增设了“地区中心移民方案”，将移民投资额由100万美元降至50万美元，并将“应直接创造10个就业机会”放宽为“直接或间接创造10个就业机会”。

2001年美国9·11事件之后，EB-5项目曾中断，2005年底重新开放。除了由“创设”改为“创投”、投资金额降低之外，对投资人的门槛也比较低(无学历、年龄、商业背景要求，只需年满21周岁，只要能证明50万美元的合法取得，其中包括商业所得、股票所得、房屋买卖、房屋贷款、亲属赠予均被接受)。

美国移民局数据显示，2008年10月至2009年9月，中国内地EB-5申请家庭是1795户，跃居第一位；而第二位韩国是689户，中国申请人数已经接近韩国同类申请家庭3倍。美国移民局2009年发出投资移民绿卡1800多张，几乎相当于2008年全年获批数的两倍。

“2008年美元大幅贬值，这样对投资者的资产要求和实际投资额均已间接大幅降低，同时，次贷危机使得大量美国资产被低估，新移民登陆美国后的置业及其他生活成本已大大降低，而遭遇金融危机后的美国社会对外来移民包容度又将进一步增加，移民融入当地主流社会相对更为容易一些。”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资深移民律师陈海阳对记者说。

加拿大是中国内地投资移民的另一主要目标国，其中尤以魁北克省的投资移民政策较为宽松，2009年全年，加拿大魁北克移民局共处理5108个投资移民案。收到投资移民申请数量中国占了70％。

“从2002年到现在，中国内地投资移民加拿大一直占了该国投资移民的60％-70％左右。”郭玉军说。除了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主要原因在于加拿大的投资移民政策一直比较稳定，其投资移民项目由于有政府信用担保，只需将40万加元存入加拿大金融机构，收益稳妥。

在澳洲，目前全世界每年通过投资移民到澳洲的家庭大约有2000多个，其中中国成功申请登陆约1500人次左右。

投资移民申请人数还在继续快速增长，特别是美国，“随着中国经济迅速回暖，预计2010年中国申请美国投资移民人数至少翻一倍。”从事投资移民业务多年的广州加林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总裁林国雄对记者表示。

富人的“财务自由游戏”?

在众多的投资移民中，包括私营企业主、企业高管、投资客和政府官员，“目前大多数还是私营企业主和企业高管。”郭玉军说。

申请投资移民需提供合法的收入来源证明，包括房产、房屋买卖发票、完税证明、公司验资报告、公司年度报表、企业或个人所得税单、股票交割单等等。按照美国EB-5项目所要求的50万美元投资金额，加拿大所要求的40万加元投资金额，再加上3-5万美元的中间手续费，一般而言，申请办理投资移民，个人资产都在千万人民币之上。

“珠三角地区的私营企业主从事行业是五花八门的，有像从事爆破特种行业的人，也有装修工程公司的包工头，而据我们的估计，3-5年之内，这样的私营企业主仍然将会是珠三角投资移民的主流人群。”郭玉军说。

陈海阳则告诉记者，投资移民的群体已从原来的北京、广州、上海等大城市扩散至江浙、珠三角和东北地区，而传统移民重地福建的投资移民人数也不少。

显然，与早期的非法移民不同，富人们通过投资移民的目的并不在于谋取一条生路。子女上学、养老保障、旅游居住一直是多数投资移民者的目的，美国汇集着世界上最知名的学府，一年的留学费用高达25-30万元，而国际生与本地生的上学费用相差了3倍；加拿大的社会保障体系则是令人羡慕的。

“随着经济环境的变化，移民的目的也正在多元化，特别是东南沿海，一般来说这些地方的政治意识相对淡化，所谓的‘爱国热情没有北方那么高。投资移民人群中，因为担心自己的資产安全和家庭进行投资移民，或者为了寻找新的投资机会的人数也在增加。一些人是把家庭成员和资产转移到国外，自己在国内打拼。”陈海阳说。

“投资移民申请人数的大幅增加，与国内目前的这种政经环境是有很大关系的，民营企业家在国内面临着一系列税收等投资环境不佳的情况，非经营之外的一些因素导致企业投资成本很大，通过投资移民转换身份，以外国人的身份在国内进行经济活动，也是一种方便。”投资移民律师孙长刚对记者说。

据郭玉军介绍，目前EB-5的项目主要集中在商业地产、医疗设备行业、基础建设如风电能源，还有娱乐城等几个领域，其中尤以商业地产最受欢迎。

据了解，前国内华晨汽车高管仰融所掌控的密西西比州海湾汽车基金公司亦在国内进行投资移民项目推广，仰融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曾表示，2010年底前他的造车计划将完成5000个投资移民的指标，这部分融资将达到25亿美元。

泡沫总是会破灭

2009年投资移民申请人数的大幅增长，也引起了中国有关政府部门的重视。2010年年初，中国公安部发布了一则关于美国EB-5投资移民项目的通报，通

报指出，目前某些移民公司推广的美国EB-5投资移民项目，本质上属于私募行为，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性。

这一通报的发布引起国内移民中介公司的热烈议论。一位受访人士向记者分析，公安部的通报信息有着多层含义，“一是担心资本外流，一个投资1亿美元的EB-5项目需要的投资移民配额大概在200个，在外汇进行管制的环境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资本流失。这里面也有一部分人通过国内资产变现，从地下钱庄出去的；二是申请投资移民的大部分是富人，也属于社会精英阶层，担心大规模的投资移民会引发社会不安定因素；三是政府部门本身对投资移民中间市场的利益也感兴趣，将投资移民中介业务纳入公安部和美领馆进行监控，涉及审批权力所带来的利益问题。”

金融风暴后银行信贷的紧缩，使美国很多商业开发项目因为得不到贷款而搁浅，也让美国人开始更集中地瞄准外国移民的钱包。吸引投资移民资金的区域经济中心(类似于中国的经济开发区)从2005年的30多个增加到2009年的90多个区域，频频与国内的移民中介合作推广项目。

“美国银行的贷款利息大概在6％，而通过基金公司获得的投资移民资金，项目利息只有2％，所以很多投资项目都希望争取投资移民资金，这也不排除可能会导致一些私募基金的出现。”郭玉军说。

正是由于EB-5门槛的降低，国内的移民中介数量也大量增加，以广州为例，具有公安部批准的移民中介只有47家，但现有各种办理移民的中介达到了600多家。“很多黑中介在进行项目推广时夸大项目利息，每年承诺的利息回报很高。”郭说。

但实际上EB-5项目是2005年推出的，2010才到5年期，目前其投资收益并不明显。

陈海阳指出，EB-5项目由于无政府担保，美国政府在EB-5项目的规定上，不允许任何项目提供回购，保证还款承诺。二是绿卡的风险。因为EB-5投资不由申请人本人操作和管理，而是由基金公司进行操作，申请人处于完全被动状态，在申请办理成功之初，申请人及全家人获得的只是“有条件绿卡”，距离“正式绿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万一投资失败，到时候不仅得不到“正式绿卡”，还可能连投资款都收不回。

“近两年有条件绿卡在广州、深圳都有申请人拿到，但是目前尚无投资人成功转为1-829(无条件永久绿卡)申请。因此要慎重选择项目，尤其是运作该项目背后的基金公司等機构。”林国雄说。

随着经济问题的不同，各国也会对外资引入的问题做出不同的政策和法律调整，由此也会对投资移民的风险产生影响。比如，加拿大的一些省份提出了所谓的“省政府提名计划”，实际上是加拿大移民部为了使人口平衡分布和吸引更多的投资移民者而推行的。此外，这类移民投资的都是私人性质的机构，不在联邦政府计划之内，不受保障。

中国会不会再现俄罗斯1990年代末期的富豪“逃亡潮”?现在已有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