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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羽(组诗)

时间:2024-05-07

胡亮

这样一个山顶,这样一丛马桑和牡荆,

来自我的体内。而有鳞的痛苦,

来自我的体外。无人机带上一尾

痛苦,巡航了两边的山谷。

白萝卜带上一尾痛苦,与羊肉共同

策划了一锅生鲜。酒罢,

月亮把一根长线垂放到我的胃窦,

钓走了这尾痛苦;而我,从山林中

钓起了一尾平静。我终于瞎了——

再也分不清树上叶与掌中叶;

我终于聋了——听见了头发因快速

生长而滴落在地的小窸窣。

我独坐于山顶,终于找到了一颗

与那丛马桑

和牡荆共用了一秒或半生的灵魂。

涪江沿岸长满了再力花和海桐,它们

不识我的痛苦,只管临水执行

紫色或青绿色的任务。此刻,如有

两把折叠椅,两杯单枞……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都没看到过

翠鸟。如果涪江流进狭窄的童年,

就会看到翠鸟叼起小鲫鱼,长喙和

双翅在空气中刻下的弧度险胜了

我的调皮度。此刻,真有两把

折叠椅,两杯单枞……

那么,就让我与海桐试比青绿,

与再力花试比紫色

如何不给痛苦留下哪怕一个死角。

我想写一部自传,或者呢,半部自传。

我想把自传写成一棵小叶榕,这样,

就放大了虚荣心。我想把自传写成

一条鲑鱼,这样,就放大了决心。

我想用半部自传胜任一部自传,

这样,每个字都得有两个字的容量,

每个字都憋得满脸通红。

细颈瓶里面的命运渐成椭圆,当我终于

小心地探出头颅中的头颅,正好

目击一盏青峰带动满天星斗从容旋转。

当他们爬上山顶,树林和草地就变成了

下方,案牍就变成了远方……

这山顶荒芜——两粒黑山羊走动,

一丛扁豆花开放。这山顶荒芜——

除了秋风,只剩天堂。

这天堂需要续建——当他们十指

相扣,就变成了比理解

更领先的檩子;当喜鹊开会,

就变成了

比未来的彩釉更悦耳的琉璃瓦。

他们放牧的不是羊儿,而是偶然。

如果走失一只偶然,他们就

不会吃到金枕榴莲;如果走失

两只偶然,他们就不会找到

这片草甸;如果走失三只偶然,

他们已经不可能相识……万千

羊儿

都归栏,他们才能得到一个比

金枕头榴莲更可口的必然——

草叶都尖起了

耳朵,窃听着他们的翠色缠绵。

在焉支山的匿名腹地,两只白牦牛带着

十来只黑牦牛,缓缓穿过黑松林,

群峰尾随,共赴契约,视我如无物……

两项任务都略重于金星,我要精确到

毫克

才能挑选出轻者——与其

把你归还给一条陌路,不如把一个

骨制吊坠归还给一颗牙齿,

把这颗牙齿归还给一头抹香鲸,

把这头抹香鲸归还给大海,

末了,

把大海和金星归还给虚无……

我们走出了咖啡馆,走上了长堤——

涪江来天地,不知其起讫,

已然速成为猫儿洲的加绒围巾。

彼岸多榕树,此岸多榕树。

榕树多巨根,多绿叶,仅次于幸福。

下雪了——

榕树果然不凋,

幸福果然被镶上了碎花蕾丝。

一棵棵小叶楠以云雾为毡帽,一丛丛玉叶金花

以云雾为水塔。山气湿重,心外无火,

一干比丘比丘尼懒于消防应急演练。小叶楠,

玉叶金花,都是造物主的自画像——

两者的差异远小于

人与人的差异,远小于败笔与败笔的差异。

他带她认识了金星——它孤悬于体育馆的弧形

上空,像一颗落蒂于银河系的榴莲。

金星验收了他对她的爱,包庇了她的

内心的麂子群。从此它每日每夜丢了刺壳,

向比蓝乒乓还要轻盈的地球致以香甜的脱帽礼。

特約编辑 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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