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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猛虎(组诗)

时间:2024-05-07

陈巨飞

筷子是抵达味蕾的

两座小桥。当它恭敬地站在碗中,

就成了一件竹雕,

清水给它披上薄纱。此时,

星空荡漾,飞蛾与烛光擦肩,

仿佛谁也不曾得罪。

仿佛给另一个空间打电话。

——这部细长的手机,试图拨通

天上的号码。

有时,筷子克服引力,

飞身而去,送一封加急邮件。

有时,成为倒下的立柱——

让母亲们用虔敬来续费,扶起

人生中粗重的感叹。

可线路还是那么拥挤——

信号薄弱,灯火摇晃。发烧的人

看见筷子一根根地回到竹子,

回到虚空、轻盈的肉身。

松涛在弹云的琴。梦境里,

风的手指,擒住一条龙。

午睡之前,它们,一个是友人,

另一个是敌寇。现在,

一个在建塔。松果的塔身,

比《青苗法》更加稳定。

另一个在行雨,试图将春天

冲洗出来,时间保留了这张底片。

“上元日,初晴。我在写

交响曲——第二乐章中,

夹杂着几滴鸟鸣,作为赠品。

而群山定会为落日埋单。”

——谁都可以充当听众。

音乐会上,一枚松针刺破了蛇胆。

墙角的蓑衣,还记得那时天气。

水渍,是天气中

停止的部分——岩浆冷却后,

那块石头已经入戏。

如何理解——蜘蛛生在残缺的网中,

它吐出的绵密的丝,

是赞美,还是对世界的修葺?

如今,一只蜘蛛垂在高耸的教堂。

谈论归属地时,它将被遗忘。

而在明亮的夜晚,月光为它补发了护照。

有人在给植物施洗,有人在诗歌日

沉沉睡去。飞蛾冲破蛛网,

为了爱情流亡。“要寻找光明,

但不要忘记黑暗”,是啊,

利沃夫依然存在。而现在是春天,

微风真实,吹拂着病毒侵袭后的小镇。

“我不会再见到你了”,恰如

我们从未遇见。我会不会在一个

沉沉暮霭的冬日,写一首《波兰诗》?

营房里的蛛网像月光一样,

这失败的隐喻,使我想去利沃夫——

“毕竟它存在着,安静、纯洁如一棵桃树”。

暮色排队入席,将要测试

江水的度数,晚霞点燃了它。

——每一朵浪花,都藏有

清风翻阅高粱地的秘密。

微醺的人,是真实的。

自闭者将语言释放出来。

他刚从流杯池抽身,便一头扎进

固态钟摆发酵出的流光中。

此时,繁星满天,只要浮一大白

瞬间便能拥有宇宙的真身。

北斗勾调着苍穹,瓷质的庙宇

封藏着谷物的牌位。

有人拈春酒,有人倾一杯重碧色,

有人叩门而入,将世界孤悬在

圣贤聚居的岛屿上。那时,

江水澄澈如玉,时间,发出醇厚的浓香。

在缺乏老虎的时代,我心有猛虎——

草尖挑着一粒露珠,缓慢滚动的光芒里,

有猛虎闪电般一剪、一扑。

你愿意以身饲虎吗?你愿意

头顶星空的戒尺,把哨棒

埋在景阳冈的松树下吗?

多少火焰点燃秋天,

才能成为斗虎队里

斑斓的一员。多少酒喝尽,

才能放虎归山,才能将黄河三角洲,

变成飞虎旗。阳光虎躯一震,它的虎啸

因为无声,所以穿透山河。

我是吃草的一代中磨着牙齿的一个。

我的内心,被饿虎抓出的沟壑,

种不了一株残荷,旁边,

也没有一只吊眼的翠鸟。

盐垛村的鼓槌惊破秋天的笼子,

我跟随节奏,探出了前爪。

生的丑,往往能种出绝伦的花

貌美的人啊,犹如深渊

隐士们不读书,不下棋,不玩蜜蜡珠

他们光着膀子,围坐街边

喝十元一扎的生啤

哦,这沸腾的生活,谁都不想——

骑一匹老马,终生走不出一页插画

吃鱼籽的孩子,长大了

不认识秤杆上的星辰

鱼腹里的星空图,带着湖水的腥气

而传说是没有重量的

涉水的人,像灯草一样被冲走

白天玩火,晚上尿炕

一只大黑鸟,叫张飞,在豆腐坊里

扮无常

脚印在岔路口越来越密集

遗落人间的秘密,被高铁的车轮

带到四面八方

每次回鄉,

我钟爱夜间行驶的慢火车。

卧铺里的交谈像是梦境,

一个邻县的老人来北京探亲——

“我看见的鸟巢体育馆,

比电视里的要旧一些。”

我为死去的父亲感到幸运,

因为他的鸟巢还很新。

车厢里,逐渐只剩下鼾声,

铁轨在歌唱。

月亮追了过来,

恰好是童年时,

割我耳朵的那一只。

此刻,

孤独的星球里有一列火车,

火车里有我的伤口,

在隐隐作痛。

这些年,语言变成了快递,

而我的表达,

尚需剥去重重包裹的松塔。

清晨,在熟悉的地名里洗脸,

陌生人在镜中,

偷去一张逆时针的车票。

我无法补票,

也无法下车,

在越来越新的故乡,

我成为越来越旧的异乡人。

责任编辑 侯 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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