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郁葱
前些天,整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写的诗。那时候我说:“只去发现就够了,不需要注释,其实误解生活的是生活自身。”那时候我说:“世界依然故我/谁都自以为走了很远的路/其实距起点,/仅咫尺之遥。”那时候虽然生涩,但长于思想,八十年代是一个思想的年代,而现在,更倾向内心。
写了这么多年的诗,越来越觉得,固执地用浪漫、诗化的方式去描述世界,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年龄越大越觉得缺乏了解,因此才有一种愁绪,一种忧郁和犹疑,一种空洞感陌生感。那时我告诉自己:不要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熟知的,别把眼前的世界总看成已知的世界。所以朋友們问诗是怎么来的时候,我总是说:“等来的。”我一直也很纠结,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固定的诗观,总感觉,如果一位诗人有了不变的诗歌观点和主张,他的才思也就枯竭了。在不同的阶段,我有不同的诗歌理想,谓之:一生求变。
再一点,我一直认为“诗不可说”,我甚至有一方这样的印章。好诗只可感受不可诠释,诗歌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写诗就是写情感、写情致、写情绪,本质上就是写自己,写自己对人、对尘世的理解,而真正进入另外一个人的内心,几无可能。因此我主张,诗人要尽可能多写诗而不是“说”诗。
常说的一句话是苦难和幸福一起造就一个人的一生,而我内心有更多的忧郁成分,记忆深刻的总是那些磨砺人的经历。许多人爱什么就能记住什么,我不完全是。朋友有时赞美我的性格,可我觉得可以赞美的大部分是肤浅的,所以我很少有成就感。我的内心一半传统色彩一半现代色彩,这注定了我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还好,医生说我不缺钙。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骨头不会缺钙。
朋友们平时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写诗有什么诀窍,我说没有,反正我至今没有找到,但有些东西是应该把握的,把握住了就是诗意。比如:用心、时间的距离感、细微处的品格、简洁、隐秘符号、真实的心跳等等。做艺术跟做人基本相通,看人的质量。还有,你平时怎么对待世界,你就怎么对待诗歌。也对朋友们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事情;不要指望从外界获得直接的诗意,诗意在自己融汇了世界之后的内心;永远不要平庸;生活中做一个正常的人,写诗的时候是一个不一定正常的人,有节制的偏执;放大美好,尽量在其中沉浸的时间长一些。”
“他从容不迫。娓娓道来,时而演绎逻辑,时而空穴来风,表面上清纯宁静,内在里动荡不安。他创造了自己独特的语境。他有洁癖,诗句中找不到丑陋肮脏的东西。经营这样一个充满应力张力的灵魂一定很难,需要人格、文格的统一。”看到诗兄张学梦对我这样的评价,我脸红了一下,也浅薄地窃喜了一下。引用阿布拉莫维奇的一段话:“身体像是世界像是宇宙,想要了解身体就要了解世界。通过作品我向受众展示:如果我能承受这种痛苦,那么你也一样可以。”
一个诗人,应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真诚、睿智,需要学识、教养,需要相对自由的心理状态,需要持久的人格因素。不是苛求诗人一定是一个完人,但一定要接近完美,一定是一个纯净的人。纠葛内心,成就文字。早年,我曾经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有能力原谅,能够宽容和修复/能容纳,能包容、能卷曲和伸展/能在某一个时候捂住胸口/它疼痛,而疼痛和自愈/是为了我们存在并深入这个尖利而多解的世界。”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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