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尊严

郑爱玲

市三中要进行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这次模拟考试，教务主任要求完全按照高考实战模式进行，为了防止手机作弊，学校购买了两部金属探测仪供考试使用。此项要求引起了高三（2）班班主任钱峰的反感，他找到教务主任要求取消金属探测仪的检查，可被教务主任驳回了。

这回考试没有按原来的班级排位，而是全年级打乱由电脑编排。考试那天，教务主任拿了探测仪给考场的监考老师。第一考场的老师对学生进行着检测。因为探测仪一探到金属物，就会发出“嘟嘟”的响声，所以几乎一半的学生在检查时，探测仪都响了，于是学生们拿出了身上的钥匙、硬币等，还有一个叫孙鑫的学生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

教务主任拿着探测仪来到第二考场，考场的监考老师是钱峰，他不满地说：“我这个考场就不用了，凡带手机的同学都已经交到了讲台上。”

教务主任厉声道：“不行，一定要检查。”钱峰不满地说：“为什么非要用这个东西，我认为检查是不信任学生，对学生的不尊重，学生也是有尊严的。”

这下把教务主任气坏了，她愤愤地说：“好，你……等我检查出问题再说！”说着竟自己拿着探测仪进了考场。

教务主任仔仔细细地检查，似乎非要查出问题不可。果然当检查到一个学生的时候，探测仪真的叫了起来。这个学生叫周新宇，是学校的尖子生，他还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交到教务主任的手上。教务主任又气又得意，对钱峰说：“这你怎么说，你不是要学生的尊严吗？我要向校长汇报！”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周新宇忙叫住她：“老师，你先别走。我这里还有一个手机。”

教务主任和钱峰都愣住了，没想到他会带两个手机，交出去一个，还藏着一个。

“你、你怎么会有两个手机？”教务主任将探测仪指着周新宇，“你一定是想作弊，一定还有同伙！”

教务主任立即让其他监考老师重新对学生进行检查，果然在孙鑫身上，又检查出一部手机来。巧的是，他和周新宇都是同一班的，而且都是钱峰班里的，看来他们两个是蓄谋好的。

考试结束后，钱峰来找教务主任，他说这两个学生都是本学期才从县里转来的，在县中就是同班，希望教务主任从轻处理他们。教务主任不同意，非要给他们处分不可。钱峰这下急了，说出一个秘密来：“那个孙鑫可是教育局新来的孙副局长的儿子。”

教务主任大吃一惊，一时没了言语，她可不敢得罪孙副局长。于是，她将这两个学生交给了钱峰处理。

其实，钱峰心里也有疑惑，孙鑫是班上成绩最差的学生，没有他父亲的关系，肯定进不了钱峰这个班的。而周新宇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各方面都很优秀，他准备手机作弊，肯定是为了孙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据钱峰的观察，周新宇不是那种没有是非观念的学生。钱峰准备找个时间，先好好跟周新字谈谈。

可还没等钱峰搞清状况，周新宇竟不来上学了。这天，一个农民工打扮的人来找钱峰，说自己是周新宇的父亲，来给儿子转学的。钱峰问他为什么要转学，农民工吭吭哧哧地什么也说不出来。钱峰问周新宇人在哪里，农民工说已经回县里上学去了。

钱峰猜周新宇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手机事件才回去的，于是忙和农民工解释说：“大叔，你们别有顾虑，学校没有再追究手机的事，更不会给周新宇处分，这事我能担保！”

农民工见钱峰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说出了真相：周新宇本来跟着母亲住在人家家里，他母亲是当保姆的，现在母亲回县里去了，他一个人在市里没地方住，也就跟着回去了。最后他还说：“孩子一直说你好，也想跟着你上学，唉……”对方说着叹了一口气。

钱峰明白了原因，也不好再作挽留。

从此，钱峰再没见过周新宇，也没有他的消息。没过多久，孙鑫也被他父亲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转眼高三学年过去了，钱峰送走了毕业班，又迎来了新一届学生。开学时，考上大学的学生都纷纷给母校的老师来信，汇报自己的情况。这天，钱峰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清华大学的信。他感到奇怪，因为自己的班上并没有考上清华的。他把信展开一看，不由激动起来，来信人竟然是周新宇。

周新宇在信中说他是以本县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清华的，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就想给钱峰报喜，只是家里太穷，还不知能不能上大学，后来是全村人为他凑了钱，他又申请到了助学贷款，这才圆了自己的梦。他写这封信，是要告诉钱锋不辞而别的原因和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周新宇从小学习优秀，上了县中以后也是回回都考第一，村里人都说他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可是他考得越好，父母越唉声叹气，因为家里太穷，根本供不起他上大学。

有一天，县中的校长带着县教育局局长来到了他们家，局长提出请他来帮助自己的儿子，要他吃住都在局长家里，还要母亲到局长家当保姆。这位局长就是孙鑫的父亲。

周新宇答应后没多久，孙鑫的父亲又调到了市里做教育局副局长，他提出要周新宇一家也跟着去市里，还答应为周新宇的父亲在市里找个活干。

就这样，周新宇转学到了钱峰的班里。尽管他给了孙鑫不少帮助，但孙鑫的成绩还是很差。孙副局长看出儿子考大学没指望了，便对周新宇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希望他在考大学的时候帮孙鑫一把，言下之意就是帮儿子作弊，并许诺今后把他上大学的费用全包下来。父母在优厚的条件下同意了，并逼他答应，他最后屈服了。

模拟考试时，准备两个手机作弊的方法是孙副局长谋划的，以他的话来说，就是高考前先“热热身”，等高考时，他会在监考老师方面做做文章。

周新宇在信中说：“那是我平生第一回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光害怕，我还恨自己，恨父母，恨孙鑫和他爸爸。钱老师，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你总是为我们学生考虑，站在我们这边。当我听到你跟教务主任在门口争吵，你说学生也是有尊严的，那么相信、维护学生，我当时又感动又内疚，当即就放弃了作弊的念头。之后，孙副局长大发雷霆，因为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所以一家人被撵走了。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我要堂堂正正，做个有尊严的人。”

看完了信，钱峰感慨万千，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对一个学生心灵产生那么大的作用。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肩上，是那么沉重……

（摘自《故事会》2012年11月上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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