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与Mojito

蔡子强

放入数片新鲜薄荷叶，洒上一点糖，挤几滴新鲜柠檬汁，以棒子把上述材料捣碎，倒进梳打水，再倒入朗姆酒（rum，港人惯称为“冧酒”），最后放入冰块，轻轻搅匀，就成了一杯冰块撞击声清脆、薄荷味清凉、冰冻清爽醒神的饮品。

这款饮品名叫mojito，也就是上周国家主席习近平访美时提到的他到古巴时要特地喝上一杯的饮品。

习主席说：“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第一次去古巴，就专程去海明威当年写《老人与海》的栈桥边体会。我第二次去古巴，就去了海明威经常去的酒吧，点了海明威爱喝的朗姆酒，加薄荷和冰块儿，mojito。我想体验一下海明威当年写作的实际体验和氛围，我认为对不同文化和文明都需要去深入地了解。”

海明威是美国记者和作家，一生却断断续续在古巴住了不短时间，并在那里完成了不少文学作品，包括1952年出版的《老人与海》。他称这是“the best I can write ever for all of my life”。结果，他也凭此小说在1953及1954年分别获得普立策奖及诺贝尔文学奖两项殊荣。

习主席提到，海明威经常光顾并喝上一杯mojito的酒吧，应是La Bodeguita，坐落于古巴首都哈瓦那旧城区教堂广场附近的小巷内，是一间两层高的酒吧，内里空间并不大，如今却常常挤满了喝mojito以及随着音乐大跳莎莎（salsa）舞的顾客。或许，mojito的冰凉恰巧可为舞者的炽热激情降一降温。

今天，La Bodeguita已成了到哈瓦那的观光客一定要朝圣的地方，至于那里的mojito，则成了必喝一杯的圣饮。所以，同一杯mojito，调制没有什么秘方可言，这里比其他当地酒吧贵得多，却依然其门如市，应接不暇。

习主席只提到mojito，其实，海明威在当地还有另一款钟情的鸡尾酒。他在前述酒吧留下了两句亲笔题词：“My mojito in La Bodeguita;My daiquiri in El Floridita.”

大意是：在La Bodeguita酒吧，他会喝上一杯mojito;而在另一间酒吧El Floridita，他则会喝daiquiri。

两间酒吧相隔不远。海明威说过：“不要理那些教堂、政府办公大楼或者城市广场，如果你想多体会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那么就花个晚上在当地的酒吧。”看来，他真的很爱于酒吧流连。

daiquiri又是什么样的饮品呢？其实也是以朗姆酒加糖、柠檬汁、冰块在搅拌机里搅拌而成的鸡尾酒，但与mojito不同，它没有薄荷叶和梳打水，柠檬汁也不一定是鲜榨的。daiquiri的质感似冰沙，跟雪葩（sorbet）类似。

名酒配名士，本应是十分浪漫的风流韵事，但太美丽的东西却往往会惹来杂音。

曾研究过海明威一生饮酒习惯的作家菲利普·格林尼（Philip Greene），撰写了一本《To Have and Have Another： A Hemingway Cocktail Companion》（《海明威的另一个鸡尾酒伴侣》）。提到mojito时，作者说，海明威并不嗜甜，在喝其他鸡尾酒如daiquiri时，也不加糖，他在哈瓦那住了那么久，当然喝过mojito，但是否至爱，则大有疑问。作者说，这只是酒吧杜撰的推销手法，他甚至找笔迹专家鉴定过，认为前述两句所谓亲笔题词，也是模仿和伪造的。

Greene说，海明威最钟情的其实是马天尼酒。在一战期间于医院养伤时，他甚至要求朋友偷运几瓶到病房，让他一解酒瘾。他尤其爱喝冰冻的马天尼，冷得酒杯会黏住手指那种。

顺带一提，mojito用的是朗姆酒，daiquiri用的恰巧也是朗姆酒，当地人特别钟情朗姆酒吗？

在把甘蔗汁制成食糖的过程中，会产生副产品糖蜜（molasses），一种棕黑色的黏稠液体，当初美洲的英国殖民者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发现可以废物利用，以糖蜜酿制朗姆酒，来让众人一解酒瘾。于是，虽然朗姆酒辛辣刺喉，并不是什么佳酿，但却胜在廉宜。而大家要知道，古巴曾是世界上最大的蔗糖生产基地，再加上国家并不富裕，正好废物利用，以糖蜜酿制朗姆酒，朗姆酒也因此成了古巴的国酒，最著名和优质的品牌，莫过于Havana Club。讲究的mojito，一定会用Havana Club的朗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