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沈习武
10岁之前,小虫一直住在舅舅家。小虫的妈妈是个智障患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常年都穿着开裆裤。小虫的爸爸体弱多病,勉强能够照顾小虫妈。小虫从一生下来就被舅舅家抱去喂养,是在舅舅家长大的。最近,小虫爸的身体更糟了,舅舅把小虫送回来,想让小虫帮助爸爸照顾妈妈。
小虫很懂事,每天早早做完家务去上学,放了学又急急忙忙回家照顾妈妈。
在家里,小虫爸整天愁眉紧锁,和小虫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可交流;小虫妈智力上有障碍,小虫说什么妈妈也不懂。在学校里,小虫和新同学刚有了些交往,一个意外事件却让小虫变得很孤单。
那是一天下午,班里一个叫陈小虎的男生拽住一个女生的小辫子不放,女生痛得哭了,陈小虎却在得意地笑着。陈小虎的爸爸是村长,他平时在班里很霸道,一些男生都很怕他。陈小虎家里很有钱,经常买各种流行的玩具和包装精美的零食,有些男生为了能分到一些玩具和零食,对陈小虎很是巴结。因此,尽管大家觉得陈小虎欺负女生很过分,可是没有人上前制止。小虫看不下去了,抓住陈小虎的手:“放手,不许欺负女同学!”
“滚开,少管闲事!”陈小虎蛮横惯了,根本不把小虫放在眼里。
“再不放手,我去告诉老师了。”小虫一点也不畏惧。
“你敢?”陈小虎放开了女生的小辫子,抓住了小虫。
两人扭打起来。小虫比陈小虎矮半头,不是陈小虎的对手,但是小虫毫不畏惧。就在小虫被陈小虎骑在身下时,老师来了。陈小虎被老师训了一通,还被罚写了检讨书。可是陈小虎不服气,再看到小虫时,故意大叫着:“傻子,开裆裤!”
“你说谁?”小虫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里冒火。
“我又没说你,你心惊什么呀?”陈小虎坏笑着。
尽管拳头攥得嘎叭响,小虫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陈小虎愈发得意,更加放肆地叫着:“傻子,开裆裤!傻子,开裆裤……”
小虫眼里噙着泪水,强忍着怒火,装作没听见。
陈小虎不甘心,当小虫和女生说话时,他便和一些男生“噢——噢——”地怪叫着,弄得小虫和说话的女生很尴尬。小虫便很少和女生说话。陈小虎也不许男生理睬小虫,小虫很孤单。
每天,小虫都是快要上课了才到学校,放学铃一响就匆匆离开教室。
小虫家的院子旁有一棵老榆树,树上住着一群乌鸦。这群乌鸦早上外出觅食,快到傍晚时飞回老榆树来,夜里就在树上休息。小虫做完家务,在院中的小木桌上写作业时,乌鸦就在树上哇哇地叫着。小虫写完作业,一个人觉得很无聊时,便在院子里撒一些玉米粒。乌鸦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见没有危险便落到地上,小心地啄食。看着乌鸦扑扇着翅膀抢食玉米粒,小虫感到很开心。小虫经常撒玉米粒喂乌鸦,时间久了,这些乌鸦的胆子就大起来。在小虫端着盛玉米粒的碗准备撒时,一些乌鸦竟敢飞到小虫的手上,啄食碗里的玉米粒。小虫没有捕捉这些乌鸦,想都没有想过。看着乌鸦快活地在身旁跳来跳去,小虫也很快乐。
一天傍晚,当小虫又给乌鸦喂食时,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黑衣的男孩走进了院门,这个男孩小虫以前从未见过。“你来干什么的?”小虫见对方站着不走,奇怪地问。
“我来玩的。”男孩看着小虫。
“你是我们村子的吗?”小虫到村子里不久,对村子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
“我是西面村子的。这些乌鸦真可爱。”男孩蹲了下来。
“嗯。”小虫对男孩的话表示赞同。他把手伸向乌鸦,一只乌鸦立刻跳到小虫的手上。
男孩学着小虫的样子,也把手伸向乌鸦,也有一只乌鸦跳到他的手上。
“你叫什么?”小虫看着男孩问。
“我叫小黑,你呢?”
“我叫小虫。”小虫抓了一些玉米粒撒向地面,乌鸦围了过去不停啄着。
“给我一点玉米粒。”小黑朝小虫身边靠了靠。
小虫把盛玉米粒的碗递给小黑,小黑也抓了一些玉米粒伸向乌鸦,又一些乌鸦围了过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像好朋友一样无话不谈。对于乌鸦,小黑比小虫了解得还多,小虫打心底里佩服小黑。天快黑了,吃饱了玉米的乌鸦飞到树上了。小黑站了起来:“我要回家了。”
“明天再来玩啊!”小虫热情地说。孤单的小虫有了聊天的伙伴,感到很开心。
“嗯。”小黑走了。
第二天,小虫放学刚到家,小黑就到了。
第三天,小虫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见小黑在等他了。
有了小黑,小虫不再觉得孤单了。
周末的夜里下起了大雪,小虫的爸爸病倒了。看着咳嗽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爸爸,小虫急坏了:“爸爸,我送您去医院?”
“等天亮再说吧。”小虫爸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拖到天亮,您会病得更重的。”小虫不敢耽搁,赶紧把平板车从草棚下拉了出来。小虫在平板车上铺上席子,又在席子上铺了一床厚厚的褥子。
“爸爸,我送您去医院。”小虫艰难地把爸爸扶到平板车上,盖好被子。
就在小虫准备打开院门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小虫一愣,这半夜三更的,谁在敲门呢?小虫打开院门,惊住了——小黑站在门外。“小黑,你有事吗?”小虫惊讶地打量着身上落满了雪花的小黑。
“听说伯伯生病了,我和你一起把伯伯送去医院吧!”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生病了?”小虫很奇怪。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小黑走进院内。
“你怎么知道的?”小虫追问。
“以后——再说吧。”小黑支支吾吾地说,“先把伯伯送去医院要紧。”
想到爸爸还病着,小虫也顾不上追问,拿了把手电筒给小黑:“你照路,我拉车。”
“嗯。”小黑按亮手电筒。
小虫拉起车吃力地出了家门。
小黑一手拿着手电筒给小虫照亮脚下的路,一手用尽全力推着车。endprint
雪厚得没过脚面,车轮轧得积雪嘎吱作响,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小虫奋力拉着,小黑竭力推着。当小虫累得拉不动时,小黑又拉,让小虫推。两人好不容易把平板车拉到医院。
小虫爸被扶到病床上,两人在病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来。
医生给小虫爸检查完身体,吊了瓶水,小虫爸的呼吸渐渐均匀了,小虫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出门时的疑问:“小黑,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病了?”
“我看到你拉亮门灯,拉出平板车,把伯伯扶出来。”
“你怎么看到的?难道你就在我家门外?这半夜三更的,你在我家门外干什么?”小虫更加奇怪了。
“我——我——我做梦看到的。”小黑含糊地说。
“做梦看到的?”小虫诧异地看着小黑。
“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了。你也歇一会儿吧。”小黑把带来的被子围在身上。
见小黑不愿说,小虫只好不问了。
天亮了,小虫爸的病情稳定下来。医生开了一些药,两人又把小虫爸拉回了家。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有一尺来厚,鸟雀们很难找到食物。小虫在雪地上撒了一些稻子,树上的乌鸦飞下来,一些麻雀也飞过来,不停地啄食着。就在小虫开心地看着乌鸦和麻雀啄食稻粒时,“砰”的一声枪响,乌鸦和麻雀吓得惊惶失措地飞到了老榆树上。几个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是拿着汽枪的陈小虎和几个本村的孩子。
“不许打鸟!”小虫气愤地迎了过去。
“乌鸦是你家的?麻雀是你家的?”陈小虎不屑地问。
“不是。”
“不是你家的,你就少管闲事!”陈小虎往汽枪里装子弹,“这个傻——”见小虫眼瞪得发红,陈小虎勉强忍住没把“子”说出来。跟来的几个孩子心领神会,不怀好意地笑着。
陈小虎举起枪,瞄向树上的乌鸦。
“不许打乌鸦!”小虫冲向陈小虎。
没等陈小虎开枪,树上的乌鸦大概感觉到危险,呼啦一下全飞走了。“砰!”子弹打在小树枝上,抖落一些雪屑。站在房顶上观望的麻雀受到惊吓,也仓皇飞走了。
“丧门星!”陈小虎朝小虫嘟囔了一句,悻悻地和几个孩子走了。
傍晚,飞走的乌鸦回来了。小虫又给它们喂了一些玉米和稻子,它们吃饱了又飞回老榆树上。天黑下来,小虫去关锁院门时,忽然发现一束手电光射向老榆树,接着“砰”的一声枪响。树上响起乌鸦“哇——”的一声尖叫,接着是艰难地拍打翅膀的声音。紧接着,“啪啪”的拍打翅膀声和“哇哇”的尖叫声响成一片,一树的乌鸦顿时全飞走了。
“打中一只,打中一只!”院外传来欢叫声。
小虫来到院外:“不许打鸟!”
“你管得着吗?”是陈小虎的声音。同时,一束手电光射向小虫的眼睛,射得小虫睁不开眼。
他们在院里院外找了一阵,没有找到打中的乌鸦,失望地离开了。小虫又把周围仔细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被打中的乌鸦。就在小虫准备关门时,黑暗处响起了脚步声。“谁?”小虫瞪大眼睛看向黑暗处。
“我。”是小黑。小黑手里捧着一只乌鸦走到灯光下。乌鸦的翅膀受了伤,正在不停地流血。乌鸦耷拉着翅膀,身体瑟瑟发抖。
“它受伤了,你能帮帮它吗?”小黑悲哀地问。
“我们去找兽医。”小虫带着小黑来到村里的兽医家,兽医在乌鸦的伤口上敷上药粉,仔细包扎好。
“让我来照顾它。过几天,它的翅膀就会好的。”小虫还在舅舅家时曾经照料过受伤的鸽子,对照顾乌鸦很有信心。
“谢谢你。”小黑感激地说。
“又不是你家的乌鸦,谢我干什么?”小虫小心地捧着受伤的乌鸦,“你怎么找到这只乌鸦的?我把周围仔细找了一遍,也没找着。”
“我——我听见它的叫声,就——就找到了它。”小黑含糊地说,“请你照顾好它,我要回家了。”
“嗯。放心好啦!再见——”
“再见。”小黑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多星期后,受伤的乌鸦伤口痊愈了。当这只乌鸦飞向老榆树时,一树的乌鸦围着它兴奋地叫着,好像在欢迎它重返鸦群。
小虫爸的病好了。每天早上起来,当小虫去上学的时候,小虫爸又像往常一样去收破烂了。
星期五这天,当小虫中午放学回到家时,发现妈妈不在家。小虫着急起来,把村子和村子周围全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妈妈。下午,小虫没有去上学,扩大范围寻找,还是没有找着。小虫爸回来了,和小虫一起找,依然没有找到。快到傍晚时,小黑来了,听说小虫妈不见了也急忙去寻找。可是当天黑下来时,小虫妈还是没有找到。
小虫急坏了。
小黑安慰道:“别急,天一亮我们再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第二天天一亮,小虫和爸爸以及闻讯赶来的小虫舅舅等人立刻又分头去找了。快到下午时,找的人都回来,还是没有找到。正在大家着急万分时,小黑兴冲冲地来了:“小虫,我知道你妈妈在哪儿!”
“在哪儿?”
“你们跟我走。”
小虫舅舅借了辆车,载着小虫、小虫爸和小黑,按小黑指引的方向开去。他们穿过一个乡镇,来到另一个乡镇。村头的草堆前有一些食物,小虫妈正躲在里面。原来,在小虫和小虫爸离开家后,小虫妈随着赶集的人流来到镇里,上了一辆公交车,又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天黑时,小虫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躲到了这个村头的草堆里。村子里的人问不出她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就给了她一些食物。
“小黑,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小虫松了口气。
“我的伙伴找到这儿,告诉我的。”
“你的伙伴?”
“是的。”
“谢谢他们!”
“他们也很感谢你。”
“为什么?”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小黑微笑着。
小虫妈回来了。为了防止小虫妈再走丢,当小虫不在家时,小虫爸留在家中照看小虫妈。
又下雪了,这场雪比上次还要大,地上的积雪没过膝盖。雪天,鸟雀们很难找到食物。又一个傍晚,当小虫看到早上就飞离榆树外出觅食的鸦群疲惫不堪地飞回来时,在院内又撒了一些玉米。看到玉米,乌鸦顿时全落了下来,饥不择食一般啄着。
正当乌鸦忘情地啄着玉米粒时,一把枪悄悄从院门旁伸了过来,瞄向地上毫无戒备的乌鸦。猛然看到枪杆,小虫吓坏了,急忙张开双臂朝着枪口冲了过去:“不许开枪!”可是就在小虫冲过去的刹那,枪响了。小虫觉得身体像被烧红的铁条猛刺了一下,一头栽在地上。受了惊吓的乌鸦,呼啦啦地飞了起来。
一个身影从院门旁闪了出来,是陈小虎。发现倒在地上的小虫,陈小虎吓傻了,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小虫倒在地上,伤口里的血汩汩地流着。
突然,一只乌鸦从树上飞到地上,拍打着翅膀拼命地旋转着。乌鸦越转越快,身体越来越大。当乌鸦停下来时,变成了一个穿黑衣的男孩——小黑。
“小虫——”小黑扑到小虫身旁,抱起小虫奔了出去。
一树的乌鸦都飞了起来,飞在小黑的上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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