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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教我做教育

时间:2024-05-07

佚名

上学了:初识“教师”

1992年7月的一个午后,妈妈带我去北京东四派出所迁户口,并告诉我:“你就要去东四三条小学上学了。”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8月底,妈妈交给我一朵小黄花,告诉我:“去学校那天找大黄花,妈妈就不陪你了。”妈妈当然不知道她无意中给我传达的讯息“妈妈离开,老师陪我”意味着什么,从权利的角度讲,是学生身份的取得,是亲权的收缩,是接受国民教育的开始,而承担这一神圣职责的就是我的老师!

暑热褪去,秋风送爽。我在东四三条小学大枣树下找到了拿大黄花的人。那是一位个子不高、眼睛细长、嘴唇略厚但轮廓清晰的年轻老师,她对我们说:“我是咱们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以后你们就叫我叶老师吧!”我偷偷地想:“叶老师,她是不是也和《聪明的一休》中的小叶子那样和气?”还没来得及思绪飞扬呢,我就被一双温暖的手带进了教室。

现在想来,那是一个自由而欢乐的年代。我们的同学多来自东四的胡同,少有住过楼房的,基本上属于出门就跑、进门抱着茶壶喝水的那种孩子;父母是工薪阶层,都是独生子女,身上难免沾染“骄娇二气”。叶老师作为一名刚参加工作的新教师,能对付得了我们吗?

模特和蛋糕:属于老师的宽容

果然,刚开始上课,就有同学要去厕所,我也跟着起哄。虽然叶老师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但是,从她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一丝无奈。“孩子王”确实不好当啊。

为了让我们这些小胡同串子们坐下来专心听讲,叶老师可没少下功夫。为了让我们掌握20以内的加减法,她专门设计了“小猫钓鱼”的教学游戏,让我们带上小猫的头饰,假装钓鱼,鱼筐也是精心制作、贴在黑板上的。“小猫”先抽题,思考后回答“几加几等于多少”或“几减几等于多少”,没有上场的同学帮助“小猫”验算。好奇心强的我争当“小猫”,却算错了数,同学们齐声喊“这条鱼,它不属于你”。我只好沮丧地回到了座位上。

叶老师好像知道我们小小年纪也追求美,特意利用一节班会课组织了模特表演。女生们穿上了当时流行的健美裤和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走起了猫步,赢得大家交口称赞。我却留下了小小遗憾。因为前一天,叶老师问大家谁能提供漂亮的花雨伞,我自告奋勇帮忙提供,但一回到家就后悔了,怕自己的花雨伞被别的同学拿去表演。最终,表演那天我没带花雨伞,叶老师问我原因,我含糊其辞,叶老师却没有计较。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因为小气而没有遵守诺言,我多想向老师说明情况道声“抱歉”。当然也许老师早已忘记了此事。

对于我们这些“小豆包”,叶老师是宽容而善良的。一天下午的自习课上,叶老师问:“小露你的作业本上怎么有一块油迹?是写作业时饿了吃蛋糕留下的吗?”小露是怎么回答的我已没有印象,唯一记着的是自己脑海中马上涌出槽子糕的样子,还咽了咽口水。原来叶老师是理解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小馋猫”的呀!

当我读四年级因为搬家而转至另一所小学后,才知道叶老师是多么宽容。在新的学校,因为用HB铅笔写数学作业,被数学老师告知“这么粗的颜色,我恶心!以后,铅笔最粗用2H”,如此判若云泥的语言,让我对胡同中的东四三条小学和温柔的叶老师无比想念。即使我在后来那所小学受到了极为正规且严格的教学训练,知识掌握得越发扎实,我依然认为叶老师的教育是有人文情怀的。叶老师在我心里埋下了善良的种子。

正人心:做老师的委屈

有一个周六,小杰把班中放学用的“让”字路牌弄坏了,叶老师在课堂上教育他损害公物需要赔偿,让他把路牌修好。因为周六是半天课,我们在教室吃完午饭就可以回家了。当我吃完去放盘子时,听到“哐啷”一声,寻声望去,只见小杰的妈妈嘴里一边叫骂着,一边把路牌使劲摔下,路牌一折两断,叶老师伤心地哭了。正在外面等我的妈妈和一位老教师劝解着,然而,叶老师并没有止住眼泪,依然伤心地抽泣。我心里好害怕!既害怕我们的校园有暴力,也害怕我喜爱的老师受到伤害。

现在想来,叶老师当时肯定很委屈。她批评小杰,是作为教师和班主任的职责所在。否则,学生犯错不指出,放任其发展,即便教师能“恒其教事”,也难以“正人心”。

《菜根谭》里有云:“为善不见其益,如草里冬瓜,自应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当必潜消。”叶老师用言行给所有同学指明了是非,而小杰妈妈的行为却给自己的孩子以错误引导。以后遇到类似事情,孩子就会在母亲管教与教师管教间犹疑,无法形成是非判断的标准,在处事时要么唯唯诺诺、鼠首两端,要么成为“巨婴”,无法获得人格上的独立和成长。

老师走了:怀念“另类”的幸福

晓菲是我们班中一名不太聪明的女孩子,成绩不及格是常事。一年级种“牛痘”时,她还哇哇地哭了。叶老师安慰她,我心里则偷偷笑话她胆小。

1993年仲春,我们去紫竹院春游。在一座小桥上,我们38位同学坐在一节节台阶上,叶老师坐在中间。她搂着的不是班长,不是成绩最好的同学,不是穿戴美丽会来事儿的小姑娘,而是那個有些笨的晓菲。这着实让我羡慕不已。

也许是因为叶老师关注有加,我们对晓菲也都不错,没有人欺负她。

令我们意外的是,上二年级时,叶老师突然不教我们了。新老师告诉我们说是我们把她气走了。为这事,我很是伤心。

多年后我和叶老师再联系上时,问及此事,才知道是因为“教学试验”,学校希望叶老师再带一次一年级。叶老师在微信里风趣地对我说:“我陪晓菲蹲班啦!”晓菲多么幸运,能够再亲近叶老师一年!如今,二十八年过去了,不知晓菲近况如何。我相信,她和我一样,一定会记得老师的。

而今,叶老师已成为北京市小学语文学科的市级骨干教师,我也已在北京教育学院工作。叶老师在微信中对我说:“我的学生比我优秀!”老师是谦逊的;但是,我多想对叶老师说句小学课本里的话——“我才知道我的爸爸,虽然学问很大,却有一位一年级的老师,曾经教导过他”。是啊,是叶老师给我打下做学问的基础,埋下了品行善良的种子,也教会我了该怎样做教育。

当年,叶老师在参加工作第一年,因为管教学生而受到家长责难。假如当时的她多一分人情世故,先行安抚家长的情绪,或不提出修理路牌的要求,这件冲突也许根本不会发生,我们会度过一个稀松平常的周末,但同时也会失去一次直面是非对错的机会。所以,叶老师是勇敢的,也是正直的。在以后的人生中,我遇到过“见人下菜碟”的老师,和前倨后恭的社会人,这些丑恶的现象,让我越发觉得叶老师言行的可贵。

现在想来,那时正是因为叶老师对晓菲的关怀而接纳,才使同学们没有嘲笑晓菲的机会和理由,不然,如果班主任都看不起晓菲,调皮的同学能不奚落她吗?这又让我觉得,叶老师有着多么仁慈的一颗爱心。

虽然叶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在她职业生涯的二十八年中,这一年也许太短,但对我和同学们来说,这一年是我们学生时代唯一的一年级。幸运的是,那时我们遇到了她!

(作者单位:北京教育学院  北京  10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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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余志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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