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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肯定会留在城市里”

时间:2024-04-24

他们有一个特殊的名字: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在首都拼搏、辗转、聚集,不仅仅为了生存,还为了生活,为了有平等、公正和尊严的生活。他们有诸多痛苦、挣扎、挫折,但也不乏追求、梦想与快乐。他们有与众不同的审美标准和价值判断,他们在进行一场新文化运动,他们是谁?

在这城市现代化的公寓别墅的旁边,

有着许多裸露着砖墙的矮矮的村庄,

村里住着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

大伙儿来这里求个发展。

村子里那一排排一间间十来平米的小屋中,

大伙儿用不同的方言会说些相同的话题,

大伙儿早晨挤上公交车,挤进这城市的文明,

然后就去面对生活的艰辛。

村子里的路弯弯曲曲,显得有些脏,

不管刮风下雨,老乡们总会在路旁卖菜,

河南的烩面、陕西的凉皮、杭州的小笼包,

大伙儿在这儿吃着家乡的东西。

村里有所简朴的打工子弟学校,

孩子们在这能学习,开心地玩着游戏。

村子旁边那个工地上,

戴着安全帽的老乡们,

在辛勤地为别人盖着漂亮的房子。

我们带着双手和行囊远走四方,

我们努力生活就不会失去方向,

那破旧的录音机里放着西北的秦腔,

他铿锵有力地唱着生命的力量,

这矮矮的村庄是我们在这城市的家。

——许多《这矮矮的村庄是我们在城市的家》

据老人们说,早先从地底下挖出一块石板,上面刻有“皮村”两个字,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叫皮村的地方。

皮村,位于北京市朝阳区东五环与东六环之间的一个村庄,毗邻温榆河,距离市中心乘车路线40多公里。常住人口1000多,外来人口5000多。外来人口数量随着市里高楼拔起,仍在不断增长着……

这是DV纪录片《皮村》的开场旁白。《皮村》没有故事,基本是人物访谈,当地村民主要回顾皮村的历史,而新住民(打工者)则讲述自己的生活、工作状态。

我是先在网上看了《皮村》纪录片,再来到皮村,找到纪录片的编导王德志的。

“《皮村》是2007年拍的,现在这里人口又多了,起码超过万人了,不过谁也不清楚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我们只觉得几年间这里的厂房和小店铺越来越多,小街也变得越来越挤。”王德志说。

尽管四周已经盖满了楼盘,尽管房地产开发商一直对这片土地垂涎三尺,但因为皮村就在首都机场飞机航线的正下方,它才躲过了一劫。

王德志长得有些瘦弱,这几天冷空气下降,他得了感冒,不停地咳嗽着。

王德志告诉我:“我们这些进城务工的年轻人,最早一般都住在三环一带,后来三环繁华了,房租太贵,我们就搬到四环;再后来,四环繁华了,我们就搬到五环、六环。城市变得越来越繁华了,我们却不断被边缘化……”

我说:“能不能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们就像是打了败仗的士兵,在作一次次撤退。”

“不,应该说是为了最后的胜利,我们在作一次次阵地转移,最终,我们是一定要夺回城市这块阵地的。”王德志说得很坚决。

除了《皮村》,王德志他们还自编自导自拍了两部直接反映打工者生活的小电影。一部是《顺利进城》,讲述的是一个名叫顺利的农村青年,进城打工被黑旅店、假中介、手机贩子欺骗的遭遇。另一部是《命运人生》,反映两个打工青年与自身命运抗争的故事。一个是理想主义,一个是现实主义。片尾,两个主人公有这样的两句对话:“不是世界把我们的命运都安排好了,应该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对,咱哥们儿先干起来再说,让我们改变命运。”

又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片刻,王德志又说:“《命运人生》其实就有我自己的影子,它同时又是众多打工者的影子。”

15年前,王德志从那个叫跃进马场的小地方走上漫漫打工路……

1977年1月,王德志出生在内蒙古科尔沁右翼前旗跃进马场。那个地方原来是部队的一个军马场,王德志的父亲年轻时就放过军马。后来,不养军马了,就改为种地和放羊。

马场地处丘陵地带,站在家门口,可以看见连绵不断的小山包。王德志告诉我,他们家有80亩地。我突然想起来,十几年前到陕北一个贫困县采访,我问一位当地老乡家里有几亩地,老乡指着对面山告诉我:“那一面山都是我家的地。”当时我吓了一跳,那一面山该有多少地?该打多少粮食?后来,才知道那些地都是贫瘠的薄地,都是靠天吃饭的地。老天爷高兴了,多下几场雨,能图个肚子饱;老天爷不高兴,就贷款吃国家返销粮。

王德志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初中才刚刚读了一学期,家里的地种不过来,父亲就让他休学了。农村的孩子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靠读书,考大学。现在读书梦彻底破灭了,王德志在被窝里悄悄哭了两场。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王德志帮父母种过地,放过羊,上山凿过石头,往城里贩过菜,但家里依旧是一贫如洗。

有一次,在邻居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节目,王德志突然发现相声节目特别受欢迎,他想,自己要是也能写相声、说相声,那就可以出人头地,当明星,帮家里挣钱。于是,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写起相声来。当然,这些都是秘密的,谁也不知道。

他永远记得这个日子——1995年11月18日,他从家里卖粮食挣的1500元里悄悄拿了700元,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准备到北京闯世界,让一位要好的伙伴第二天送给他的父母。而他自己当天悄悄离开家,乘公共汽车赶到旗里,再转乘火车来北京。

火车到达北京是第二天清晨,一路打听到了中央电视台。传达室接待人员问他要找哪个部门哪个人,王德志不知道该找哪个部门哪个人,只说自己写了个相声,准备上春晚节目。人家一听笑了,告诉他:“小伙子,实话跟你说吧,今年春晚的节目早就敲定了。”endprint

王德志像是被谁用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一遍,浑身直打颤。

家乡是回不去了,那会被乡亲们笑死的。

首先得要解决住的问题。在西客站附近羊坊店转了一圈,最破的地下室也要15元一晚。他找了家地下室,买了15袋方便面,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憋”了三天。

三天后开始找工作,既没有老乡,也没有熟人,不过电杆上到处贴着招工小广告。他没有文化,又没有手艺,只能找那些最简单的活儿。

会城门有家饺子店要招一名杂工,他找上门,老板见小伙子一副朴实样儿,便招用了。说好管吃管住每月工资350元。

每天从早上8点干到晚上8点,一刻不停地洗碗洗菜。他不觉得苦,觉得比在老家干农活儿要轻松多了。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他很激动,自己留下50元,其余的全部寄给了父母。以后,他每个月都给家里寄300元。

半年以后,他觉得趁现在年轻,应该学一门手艺。便辞了饺子店的活儿,找到新中街一家不大的酒店学配菜。这家酒店上午不营业,中午开门一直要营业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慢慢地,他发现一个规律,每到凌晨一两点,便会有许多漂亮的小姐来店里吃宵夜。开始,他觉得有些纳闷,这些漂亮的小姐为什么会集中在一两点来这里吃宵夜?后来,才弄明白,离这里不远就是港澳中心和亚洲大酒店,这些漂亮的小姐都是歌厅里的“歌姐”“歌妹”,一两点正是她们下班的时间,歌唱累了,肚子饿了,经过这里顺便来吃宵夜。

后来,他还当过厨师,当过面包师,当过推销员,当过送水工。

打工生活是艰辛的,不过,再艰难再艰苦他都挺过去了。

住在西四的时候,有一回,他出门刚走出胡同口,就被两位警察喊住了,说是要检查暂住证,他一摸口袋,忘了带了,连忙说回去取。警察不容他分辩,一下将他拉到一辆面包车里,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一个小院子里。后来,还是给酒店的老板打电话,老板代交了几百元的办证费,才给保了出来。

隔不久,有天在路上,王德志又被联防队和一位警察截住,要求查看暂住证。这回,王德志随身带着暂住证,但他有些不服气,就要求先查看对方的证件。警察一愣,亮出了证件。警察随即让王德志拿出暂住证验验真假。当他从王德志手中接过暂住证时,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下给撕了,然后,说:“好啊,你竟敢拿假证糊弄人?”王德志又一次被带走。

这两次经历,都让王德志刻骨铭心。

有一天,王德志在翻看《北京晚报》时,无意间发现有一所艺术学校正在招收相声学员,隐藏在心中的那个明星梦又被牵引了出来。

学校每星期上一次课,而且是在晚上,不影响上班,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第一次与老师见面,老师听他满嘴浓厚的内蒙古“普通话”,便对他说:“德志啊,你想说相声,必须先改改你的口音,把普通话说好。否则,观众怎听得懂你的内蒙古口音‘相声?”

当时,王德志在公主坟附近的一家水站上班。工友们发现,一有空闲,王德志就苦练普通话和基本功。吊嗓子,背菜名,时不时还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扁担长,板凳短,扁担比板凳长,不是扁担比板凳长,是板凳比扁担短……”

断断续续学了三年,当年报名的二十几名学员,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王德志一人。除了单口相声,说相声一般要两个人,老师帮他找了个也在北京打工、同样喜欢相声的青年李永做他的搭档,两人一直合作至今。

王德志曾经想当专业演员,等他跑了几家专业文艺团体后,他自知对于他来说这无异是天方夜谭。

那时候,北京街头各种促销活动很多,搞促销,为了吸引顾客,就要有小型文艺演出。抱着锻炼自己的目的,有机会王德志他们就上台演出,即使没有报酬白演也行。

有一天,也是在报纸上,王德志获悉某电视台正在举办相声小品邀请赛,他和李永带着他们的原创作品《飘》,赶紧跑去报名。凭借实力,他们闯进了第二轮,但最终没能入围决赛,只获得了一个安慰奖。通过这次参赛,王德志发现相声界是个讲究师承,论资排辈的圈子,自己并非师出名门,想在这里找到立足之地是根本不可能的。

2002年过了春节,王德志听说雍和宫附近有个“打工妹之家”组织,是专门为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服务的。他跑去一了解,果然有这么个组织。一些社会学者和大学生志愿者,利用周末时间,为附近的农民工服务,主要是组织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做做游戏,举办各种讲座,有时也有小型演出。

就在这里,王德志认识了孙恒,当时双方都有一种惺惺相惜、英雄相见恨晚的感觉。回想当时的情景,王德志说:“当时他唱歌,我说相声,他给我的印象是这小伙子歌唱得真好,而我给他的印象是相声说得真不赖。”

来自河南开封的孙恒,1995年毕业于一所师范学院音乐系,当上了中学的音乐教师。由于无法忍受那千篇一律的生活,1998年初秋,他披着一头长发,怀抱一把吉他,来到了北京。

走出西客站,夜幕刚刚降临,迎着刺眼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他不知道走向何处,何处是他的落脚之地?原来心中的那份兴奋和豪迈之情倏然消失了,他意识到必须立即找到一份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工作。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当搬运工,几乎是无法忍受的强体力活,一个月才给300元。后来,他还当过推销员、送报员,在酒吧和地下通道卖唱。在他最窘迫的日子里,他靠十元钱支撑了一个星期。出身于贫寒家庭的孙恒不怕吃苦,但他感到迷惘和孤独,这里没有熟脸,这里无人可以倾诉,这个城市不属于自己。

孙恒离开了北京,开始一边卖唱、一边打短工的漂泊生活。在那大半年里,他走了好几个省,接触到了大量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工。从建筑工人到小商贩,从推销员到保安、保姆,他们酸甜苦辣的生活,同时也丰富了孙恒的人生阅历。他们的故事,变成了孙恒的一首首民谣。

一次,孙恒去天津科技大学看一位老乡。天气寒冷,大学生社团募捐了一批衣服,准备送给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孙恒带着吉他,也跟着去了。在毛竹搭成的极其简陋的工棚里,挤满了刚刚下班的满身灰尘的工人,孙恒为他们唱自己写的歌,他唱了一首又一首,工人们的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endprint

像是与兄弟姐妹在聊天,像是心灵间的对话,孙恒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因为自己找到了知音。他发现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工也同样需要精神文化生活,他可以用自己的歌声,直接去为劳动者服务。

为劳动者而歌,为打工者而呼!王德志完全赞同孙恒的理念。

“五一”国际劳动节,孙恒、王德志和几位志同道合、爱好文艺的年轻人,成立了打工青年文艺演出队(后来打工青年艺术团的前身)。同年11月,他们在工商局注册了旨在为打工者服务的非营利性社会服务机构——北京工友之家文化发展中心(简称北京工友之家)。主要致力于打工群体的社会、文化、教育、权益维护及其生活状况的促进和改善;提倡互助合作、团结友爱、立足社区、奉献社区,为促进我国经济改革与发展、促进社会和谐与进步服务。

打工青年文艺演出队的第一场演出,是在北四环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四五百名刚刚下班的工人闻讯赶来,把土台子围得密密匝匝。

尽管打出了打工青年文艺演出队的旗号,但当时设备简陋,全部“家当”只有两把吉他,一把口琴,一只家里唱卡拉OK用的绑在一根钢筋上的麦克风,两只又小又破的音箱。电线上挂了几个照明用的小灯泡,台前挂着一条“天下打工是一家”的横幅。

唱完了《打工打工最光荣》,孙恒接着唱《团结一心讨工钱》:

辛辛苦苦干一年,

到头来不给工钱,

面善心黑的周老板,

躲藏起来不相见;

寒冬腊月要过年,

全家老少把我盼,

空手而归没法办,

只有横下一条心,

跟他干!

团结一心跟他干!

条件一个讨工钱!

当时建筑业拖欠工人工资现象十分严重。孙恒弹着吉他,唱得全神贯注,激情澎湃。

孙恒唱到了工人们心里的痛处,他们也跟着他一起吼唱起了最后两句:“团结一心跟他干!条件一个讨工钱!”

正在这时,一个工头带着几个人走上舞台,问孙恒:“你们是哪里的?”

孙恒回答:“我们是打工青年演出队。”

“谁叫你们来这里乱唱的?”

孙恒愣了一下,说:“是我们自己来的……”

工头恶狠狠地说:“你们这是在煽动工人闹事,破坏社会稳定。快滚吧,要不,我打电话喊警察啦!”

尽管第一场演出几乎是被人赶出来的,几个年轻人依然感到很刺激、很兴奋、很有成就感。

刚开始,他们借住在海淀区肖家河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明圆学校。平时排练节目,周末去工地、社区、学校演出。

2004年秋,明圆学校扩大招生,教室不够用,他们又转移到东坝,也是借用一所打工子弟学校的校舍。这时候,他们得到了一家慈善机构的资助,几位骨干每月有了1000来元的生活费。

2005年春节后,他们又开始找地方,7月,最终来到了皮村。

王德志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由于他学习刻苦,加上这些年来生活的磨砺,他比一般的打工青年要成熟得多。与他交谈中,他的嘴里会不时地冒出社会学者和媒体记者惯用的词语。

“15年前,我是为了出人头地,带着一个明星梦来到北京的。艰辛与挫折告诉我,像我这样的农家子弟,既缺乏当明星的先天条件,又没有当明星的后天环境,是绝对成不了明星的。成不了明星,我却在为打工者服务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王德志像是为自己15年走过的打工路在作小结。

我请王德志谈谈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看法,他谈了他们这代人的优点、缺点和追求。他说:“我们这代人目标很明确,离开农村,就是向往城市生活,就是想通过迁徙流动,永远成为城市公民。”

我问:“听说你不赞同‘农民工的提法,为什么?”

王德志说:“‘农民工这个称呼是双重身份,既是农民,又是工人。凭什么说我们是农民,我们既没有土地,也不会种地,而且,我们已经离开了农村。”

“不称‘农民工,应该称什么合适?”

“我们应该被称为工人,或是新工人。”王德志说:“既然我们是工人,我们就应该享有城市工人的权益。住房、医疗、就学……这一切都应该享有!”

我问:“你们这代人肯定要留在城市?”

王德志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农民,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过程中都转为工人,成为新市民。我们这代人肯定要留在城市里,肯定会留在城市里!”

……

我在离开皮村前,由王德志陪同参观了他们自筹的博物馆。这个名为“打工三十年流动的历史”的展览,用王德志的话说:“我们打工者通过这个展览来记录自己的历史,而不要别人来代写甚至改写。”

一点都不夸张,可以说这是目前国内最简陋、最寒酸却又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博物馆。三间像乡间小学教室一样的展室里,摆满了从全国各地打工者征集来的照片和实物。

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是打工者真实生活的记录;

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是打工者内心世界的反映;

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是打工者为中国经济发展所作出贡献的证明……

广东一位女工寄来她自己的工卡,正面是她的照片,写着她的名字和年龄,背后印着工厂严酷的规定:上班期间不得上厕所。

一位打工子弟画的画,画面上的爸爸、妈妈和女儿,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三只碗,中间是一条鱼。下面写着一行字:“我们家是卖菜的,爸爸妈妈常常连饭都吃不上。我的最大愿望是全家能在一起吃顿饭。”

一个烤羊肉串的铁架子,记录着一位工友的打工史:1992年他来到北京,在颐和园门口以烤羊肉串为生。1994年,铁架子被城管没收,他托人用200元赎了回来。后来,他卖过水果、卖过煎饼,在报社当过送报员……

深圳致丽玩具厂一位女工的家书变成了遗书——四个月后,这位女工死于1993年那场震惊全国的特大火灾中。

在展柜里,我从各色各样的证件中,发现了王德志当年的暂住证和务工证,照片已经微微发黄,充满了一种沧桑感。

我轻声说了句:“15年前,你看去像是一名童工。”

王德志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么,那时候我才17岁,属于未成年人……”

这时候,借着窗外射进的一道阳光,我看见挂在墙壁上的一条横幅写着温家宝总理语录:“尊重劳动,尊重劳动的价值,这是一个民族最基本的道德!”

(本文节选自中国著名军旅作家黄传会的长篇报告文学《中国新生代农民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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