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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的乡村

时间:2024-04-24

董海燕

1980年代,第一波下海经商热潮兴起的时候,年轻人跃跃欲试,涌入城市,催生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留守儿童。二十几年后,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他们娶妻生子,奔赴更远的远方,户籍所在地的村庄,留下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妻子,他们的父母,他们心心念念的牵挂。新生代留守群体也由此产生。

城市化进程中,这些留守人群的生存状态成为时代的一个缩影。在媒体泛滥的报道中,留守儿童总是流着眼泪诉说对爸爸妈妈的思念,留守老人总是弯腰驼背很需要照顾,他们身上笼罩着巨大的悲情因素。跟同事小白探讨留守这个选题的时候,我们把话题扩展到了整个乡村,她说很多时候,媒体都在刻意渲染一种情愫,纯粹为了升华报道。她曾经看过一部叫《光棍》的电影,村里太穷,就有了很多光棍。生理问题得不到解决,光棍们便挨个去找支书家的女人睡觉,每个光棍睡完都自觉往女人的枕头底下放些钱。有时女人也会去找某个光棍,跟他说自己娃明天要开学,那光棍便把孩子的学费塞到女人手里。这样的情景,如果被哪个媒体大咖稍一升华,就会成为让无数人伤感到泪流满面的优秀报道。可是,事实却是,这样的事情在村人眼里真的见怪不怪。所谓的升华,只不过是媒体人的一厢情愿。

只有当你真正地深入过留守人群的内心,然后再从更广阔的时代背景下做更深层次的思考时,才会发现,实事求是地讲好他们的故事,就足够了。这已是媒体人记录时代变迁能够做到的最高境界。

作为第一代留守儿童,以我自己的切身感受来说,如果没有外人诱导我是否想妈妈了,我想我是不肯轻易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我掉眼泪,都是在我成年之后,自己的儿子不得不重复我当年留守的命运时,大人内心的情感往往更加复杂。而孩子,还只是孩子,多数时候,他们是欢快的。我很庆幸,我的孩子留守时年龄尚幼,他也许并不真正懂得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我常常为此觉得自己幸运,可以一个人将这些思念和愁苦独自消化。

千千万万如我一般的同龄人到城市打工挣钱,将孩子留给父母,条件稍微好些时会先接学龄的孩子,等生活日渐稳固的时候,再去接父母,而父母那时也老了。“挣钱的速度一定要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相信这是发自很多在外漂泊的人内心深处最真诚的渴望,无论年轻还是年老。我们拼尽全力,只是为了重新和父母孩子在一起。

很多时候,把父母接到城里一起住,也是年轻人的一厢情愿。在我的宜阳老家,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守着四套空置的宅院,等着他的孩子们春节回家过年。原本,一排四宅只有三套是他们家的,老两口于今年夏天拿出四万块养老钱买下了那套不属于自家姓氏的宅子,将一排四宅划归己有。十多年前,从新农村规划之日起始,他们在外打工的孩子先后回家盖起了新房,除了春节,就再没回家住过。老两口发疯般的举动引起了孙辈的巨大不满,他们纷纷表示,老家终归是不会再住了,为什么还要花冤枉钱。包括我,也不能明白,为了一排四宅都是自家姓氏,拿出这么一笔“巨款”实在划不来。但你不走入他们的世界,又怎会明了他们的内心?

每年暑期的时候,因为备受关注的留守儿童,有关留守的话题会层出不穷地冒出来,随之,又归于平静。我们也未能免俗,没能跳出窠臼。当然,我们无法穷尽每个留守个体的人生,只能截取典型个体的故事作为一个切面,以便通过这样的一个个切面,去反映每一类留守群体内心深处的挣扎、焦虑、绝望、困惑,他们与自我命运的抗争与妥协,以及这样的留守带给每个个体人生深远的影响。在我们无力让“留守”这样的字眼从报端抹去之前,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真实呈现他们的生活,讲述他们的故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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