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白银花+郭雪莹
一面是乡村文明和愚昧的抗争,一面是农村教育资源的匮乏和缺失,在日新月异的现代化进程中,乡村不应该被遗忘,乡村教育不应该成为一种尴尬,乡村教师的坚守犹如黑暗中点燃的蜡烛,虽然灯光微弱,却照亮着乡村文明前行的道路……
为了娃们留守的乡村教师
东方已经鱼肚白,李志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回乡下了,回到娃们身边。走之前,他悄悄在儿子房门后的挂兜里放了两百块钱,算是做爷爷的对孙子的一种补偿。这些年,他很少照看孙子,亏欠儿子太多,好在有老伴在这替他补偿这份歉疚。他要回去了,儿子给他买的路上吃的东西他没带,还是留给孙子吧,他的包里只有两捆书,是他昨晚闲逛时在书店里买的,这些都是村里娃们很难见到的,小声和老伴告了别,没有惊动儿孙,李志国提着那两捆沉重的书,他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城,对李志国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归宿,他知道他早晚都要融入进来,因为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早已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成家立业,而他,要跟着儿子度过余年,况且还有可爱的孙子整日在电话里呼唤他。老伴已经进城几年了,照看孙子,只留下他一个孤老头子在老家生活。其实儿女们早就央求他到城里生活,辛苦了大半辈子,应该安享晚年了,但是他割舍不下耕耘几十载的三尺讲台,最主要的还是放心不下那几个娃们。
他知道了一个词,叫“留守”
乡村学校最近几年生源越来越少,有能力些的父母都把孩子送到城里去上学了,只留下这些家庭条件不好、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照看的娃们。说实话,李志国心疼这些娃,通过电视,他知道了一个词,叫“留守”,其实他和娃们都是被留守了,只是,娃们被迫无奈,而他为了这些娃选择了留守。
其实学校放假已经近一个月了,之所以一直迟迟没进城看孙子,还是因为娃们。他们放假了就没人管了,爷爷奶奶大都年迈,自身难顾,只能保证他们有饭吃,至于安全和学习,他们只能靠自己。在家时,娃们总是围在他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时而写作业,时而做做游戏。学习玩耍两不误,最主要是他照看着,放心。这个暑假,邻村已经出了两起溺水死亡事件,都是因为大人照看不严,孩子下水洗澡,不幸溺水……迷迷糊糊中,李志国似乎进入了梦乡,看到了远处自己度过了一生的村庄,听到了清脆响亮的上课钟声……
学校离家很近,只隔几户人家。学校老师越来越少,年轻的老师都通过各种关系进城教学了,年迈的也相继退休离去,现在只剩下李志国和另外三个老师了,其中一个还是校长。学校学生很少,今年又辍学了两个,还有七个娃在小学三、四年级,没有再小的娃来报名,他们几个毕业了,这个学校的使命估计也就结束了。
农村近些年来越来越安静了,静的有时候能听见树叶落地的声音。很多年轻人都耐不住寂寞,纷纷进城,一拨一拨地出去了,就再也不愿回来,甚至连他的三个孩子进城读了大学后也留在城里安了家,很快老伴也跟随过去,这个村子就越发安静了。
当然,村子也有热闹的时候,比如即将到来的秋收,每年这时候,外出打工的男人女人们大都会回来,忙秋收秋种。这时候,村里突然热闹起来,有了人影和笑声,每家院子里都挂满了金灿灿的玉米穗,娃们这时候最欢快,可以在田间肆意奔跑疯玩,最重要的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父母,有他们在,家才称之为温馨的港湾;还有过年的时候,村里格外热闹,出外打工的大多回来,还有他的三个儿女,拖家带口地都回到老家,过上一个难得的团圆年。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随意地唠着家常,窗外,七彩烟花叫嚷着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夜空……
但元宵节一过,村里的年轻人像突然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有的过了初六就打工走了,村子又一下安静下来,毫无生气。只有每天做饭时,稀疏的几缕炊烟升起,村头才可能出现一两个老人,扬起山核桃一样的脸,眼巴巴地望着那条通向村外的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蹒跚地走回院中,落寞的身影被最后一抹夕阳拉得很长很长。而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村里就早早没了灯光,老人们和娃睡得都很早,电费贵,已经一块八一度了。
今年遭遇大旱,地里的庄稼几乎指望不上。这个村子在整个乡里是最穷的了,地域偏僻,交通不便,加上地块小,土质不好,种庄稼往往顾不住成本,有能力的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一些老人又种田又看娃。今年夏天,老天就下了两场雨,龟裂的地面张着嘴喊渴,庄稼死了大半,也没人浇水,一是没劳力,二是浇了也就撑两天,很快又恢复原样,干脆放弃。前段时间,外村的一辆浇灌机来到村里,但是没有一家去浇地。老人们没钱,再说,现在一升柴油多贵,两块多,浇了地很快又干了,庄稼没收成,净是白搭钱。哎,这村里老人的难处,外人是想象不到的。
乡村文明的“亮光”
学校的娃已经打过两个电话了,问老师啥时候回去,他们天天在老师家门口等着呢。想起娃,李志国又睡不着了,一边是对子孙无法割舍的眷恋,一边是对娃们冷暖安全的挂念,手心手背都是肉,几年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把学校的几个娃当成自己的孩子,哪能忍心不管呢。昨天接到学校最小的娃打的电话,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张二虎,犹犹豫豫地,透着害羞。“李老师,我天天和奶奶在家点香祷告,希望你能回来,还能给我们上课!”原来,村上有人传言说,李志国今年要退休了,再也不用守着这些淘气的娃了,去城里享福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接着他听到电话里刘翠的声音,她好像带着哭腔,只能含含糊糊地听到她说“有些功课还要李老师辅导……”乡村的孩子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是李志国能明显地感觉到娃们对他的思念和渴盼。张二虎和刘翠是本村人,学校离家本来很近,但他们一天也就回去睡个觉,吃饭大多和其他的娃一样在李志国家。娃们苦呀,父母不在身边,老人又顾不过来,那么小,洗衣做饭都会干,吃最简单的饭,营养跟不上,都长得瘦小,心疼人……想到这,李志国的眼眶就忍不住潮湿,所以他经常多做些饭,叫上放学的娃们去他家,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多添几双筷子而已。
张二虎家穷,除了三间破陋的房子,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连小偷都懒得上门。二虎的爹十年前带了个四川妹子回来,打工认识的。两人积攒了一年的钱回到村里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婚事,一年后二虎出生,但是日子却越过越紧巴,川妹子受不了苦,在二虎五岁时,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走了,再也没回来。这以后,二虎爹就完全变了样,开始是喝,整天把自己灌得烂醉,回到家里就拿二虎出气,两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直到上个月他半夜大醉,抡着顶门的棍子对熟睡中的二虎一顿狠打,对老婆出走的愤恨差点要了二虎的命。最近两年二虎爹还染上了赌,同村子里的老光棍一样,把原本零散的家折腾得一贫如洗。这一切,二虎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最初,二虎上学也是有一天没一天地来学校,李志国知道他家的情况后,有一段时间干脆把他接到自己家里吃住。在这里,二虎尝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但是老师的进城,让他心里忐忑不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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