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基：我不是美国的仆人

程星原

2014年6月，“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发动大规模攻势并接连攻下数城后，马利基政府面临信任危机。除美国外，马利基所属的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群体均提高了要他下台的嗓门。8月14日，马利基发表电视讲话说，为维护国家最高利益，他宣布放弃角逐总理，并转而支持阿巴迪。

什叶派政治家

1950 年 6 月 20 日，马利基出生于伊拉克什叶派圣城卡尔巴拉。他生长在一个中等阶层的什叶派家庭，早年在巴格达大学学习阿拉伯文学，获阿拉伯文学硕士学位，后在伊拉克教育部工作。1968 年马利基加入什叶派伊斯兰政党——达瓦党。

20 世纪 80 年代初，达瓦党遭萨达姆政权镇压，马利基因参加达瓦党活动被萨达姆政权判处死刑。1980 年，他逃出伊拉克，先是在伊朗避难 10 年，后因达瓦党发生分裂，辗转至叙利亚，领导在大马士革的达瓦党分部。

2002 年年底，他秘密返回伊拉克。

2003 年，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之后，马利基返回国内。尽管马利基不像乘着美军坦克衣锦还乡的其他伊拉克政客那样令人瞩目，他却是决定伊拉克战争后政治格局的重要幕后人物。他参与了伊拉克永久宪法草案的起草、制订工作，曾代表什叶派同逊尼派和库尔德政党举行艰苦谈判，他还是清除萨达姆复兴社会党残余分子委员会成员。

在 2005 年 1 月的伊拉克过渡国民议会选举中，马利基当选为议员，并担任过渡议会安全和国防委员会负责人。同年 12月，伊拉克正式议会大选后，他参与了组建民族团结政府的谈判，并指导制订了《反恐怖法》。2005 年10 月，伊拉克新宪法草案在全民公决中获得通过。同年 12 月，伊拉克举行正式议会选举。在总共 275个议席中，什叶派政党联盟占 128 席，库尔德联盟占53 席，两个逊尼派政党联盟共占 55 席。

2006 年 3月，正式议会召开，库尔德人士贾拉勒·塔拉巴尼和逊尼派人士马哈茂德·迈什哈达尼分别出任总统和议长。4 月 20 日，前过渡政府总理易卜拉欣·贾法里宣布不再连任。4 月 21 日，什叶派政党联盟指定马利基取代贾法里成为新总理候选人，4月 22 日总统塔拉巴尼任命他组建内阁。5 月，以什叶派人士努里·马利基为总理的伊拉克战后首届正式内阁宣誓就职。

马利基成为伊拉克总理后，发誓要领导一个强大团结的伊拉克。

马利基上台的第一年充满了挑战。其中一件大事就是伊拉克的觉醒运动。在长期磋商下，逊尼派阿拉伯部落和复兴党叛乱分子同意将枪口转向基地组织。但马利基根本不愿意给予他们资金和武装支持。

到了2008年，伴随着伊拉克北方的逐渐安定，马利基对自己的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与政治对手达成妥协，和跨国公司签下数十亿美元合同，帮助伊拉克现代化。在进展开始的一年后，这个国家似乎又重新走上了轨道。

我不是美国的仆人

马利基被认为是胆识过人的强硬派政治人物。

2006年10月27日，马利基在与美国驻伊拉克大使哈利勒扎德举行会谈时说：“我是美国的朋友，但我不是美国在伊拉克的仆人。”身为马利基高级顾问和亲密助手的苏奈德说，马利基要求美国把伊拉克政府当作一个在国际社会享有合法地位的民选政府对待，并且重申他不愿执行美方为解决伊拉克安全问题制订的时间表。美联社援引苏奈德的话说，马利基要求驻伊美军必须更好地与伊拉克政府协调，他还强调，任何外部力量都不能左右伊拉克政府的工作。10月31日，马利基发表声明称，当晚5时前（北京时间晚10时），解除对巴格达东郊什叶派聚居区萨德尔城为期一周的封锁，要求驻伊美军撤除设在当地的检查站，恢复正常交通。这一命令随即得到美军配合。法新社直接指出，这是伊总理的一次“重大政治胜利”。

马利基反应敏捷，言谈爽利，作风务实。在伊拉克战争后初期，他在“去复兴党化”、打压“基地”组织等恐怖势力及其暴力活动上毫不手软。当时，激进反美教土萨德尔领导的民兵武装——“迈赫迪军”是反美武装中最强大的一支，尽管仅数千人，却拥有广泛的支持者。它曾一度控制了伊重镇巴士拉，并在伊南部及巴格达什叶派居住区极具影响力。

马利基政府认为“迈赫迪军”比“基地”组织更危险，对国家安全构成“最大威胁”，若任其“养精蓄锐”，必为后患。2006 年马利基上任总理伊始就一再强调，伊拉克安全部队是唯一的国家武装力量，主张尽快解散“迈赫迪军”， 并立即镇压和逮捕“迈赫迪军”及其政党──“萨德尔运动” 成员。

2008 年 3 月 25 日， 马利基亲临巴士拉，指挥伊拉克军队对“迈赫迪军”展开代号为“骑士突击”的军事行动，并得到驻伊美军空中力量和特种部队的支援，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武装冲突，且迅速蔓延至巴格达、库特、纳西里耶、希拉等地。

在美伊联军的强力攻势下，5 月 10 日，萨德尔被迫和马利基政府达成停火协议，结束了近两个月的武装对抗。为此，马利基不仅赢得国内逊尼派、库尔德人和什叶派的认可，而且受到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等国的欢迎。美国驻伊前大使哈利拉扎德很看好他，称赞他是“爱国者、头脑冷静的强势领导人，有能力处理伊拉克局势”。美国前总统布什称，“马利基出任总理是伊拉克通往民主和最终战胜恐怖主义道路上具有历史意义的成就”，美国前国务卿赖斯称这是“重要的里程碑”。

此外，马利基还具有驾驭复杂政治局面的魄力与手腕。2010 年 3 月，伊拉克议会选举中，世俗派阿拉维领导的“伊拉克名单”获 91 席，以两席优势险胜现任总理马利基领导的“法治国家联盟”。两人均称有权出任新总理，伊拉克进入权力真空状态，安全形势持续恶化。此后，两人就组阁权展开争夺，致使伊拉克选后政治出现长达8 个多月的“权力真空期”。为打破政治僵局，马利基积极穿梭斡旋，争取到反对他连任总理的什叶派反美激进势力“萨德尔集团”、哈基姆领导的“伊斯兰最高委员会”和“库尔德联盟”等的支持。11月10日夜，伊各派终就权力分配达成一致，马利基成功连任总理，库尔德族总统塔拉巴尼继任总统。为保持权力平衡，经马利基力荐，“伊拉克名单”的逊尼派人士努贾伊菲任议长，阿拉维出任在安全上拥有“关键决策权”的“国家战略政策委员会”主席。马利基凭借高超的政治手腕与娴熟的处事技巧，实现了各派权益平衡，化解了尖锐的政治危机，维持了伊拉克政坛什叶派、 逊尼派和库尔德人平分权力的政治格局。endprint

建设自由、统一和民主的伊拉克

在外界对马利基政策理念的解读中，“极力淡化宗派色彩，不谋求连任”曾被列为重要的一条。2006年上任之初，他曾在议会承诺，要“建设一个自由、统一和民主的伊拉克”。

马利基身为什叶派穆斯林，他出任总理后，顾全大局，倡导民族和解与团结。他虽然长期流亡伊朗，但反对建立伊朗式神权政体。2006 年4月22日，马利基在接任伊拉克总理职位后的首次讲话中即承诺，尽快组建一个各党派、教派和族群构成的民族联合政府。他称：“我们将组成一个不以教派或宗教背景为基础的大家庭。”5月 20日，伊拉克国民议会通过马利基总理提交的首届民族团结政府名单。在39 名部长中，议会第一大政党联盟——什叶派的“伊拉克团结联盟”拥有包括石油、财政部长等要职在内的 17 个部长职位，第二、第三大政党联盟逊尼派、库尔德人分别获 5 个和 4 个职位 ，“第四大力量” 伊亚德·阿拉维领导的世俗派“伊拉克民族和谐”获 4个职位，基督教派、土库曼人等少数民族各获 1 个职位。什叶派主政，库尔德人、逊尼派等辅政的权力格局初步形成。

2011 年12月11日，马利基连任总理后向议会提交新内阁名单，新一届政府成立，此届新内阁涵盖了伊拉克所有主要政治党派，但由于各方权益分歧仍存，新政府中控制军队的国防部长、控制警察部门的内政部长以及国家安全部长职位仍悬而未决。

受 2011 年年初席卷中东、北非的“中东波” 影响，马利基着手进行了部分政治改革。他明确表示不会寻求再次连任，并且呼吁对宪法进行修改补充，在未来限制总理的任期。他称：“我支持对宪法进行补充，每位总理仅能担任两任共八年”。但伊拉克的宪法没有限制总理是否可以寻求多次连任，他说：“但我个人决定在这次任期结束后不再寻求连任。” 他还表示将把自己的薪水减少一半，返还给国库，用于帮助缩小贫富差距。

马利基十分反对库尔德自治区试图通过公民投票实现独立的做法。伊拉克库尔德族人在萨达姆统治时期饱受歧视和打压，甚至遭受化学武器的摧残。1991 年海湾战争后，库尔德人才在美军协助下控制了伊拉克北部杜胡克、埃尔比勒和苏莱曼尼亚 3 省，并实现了实际上的自治，拥有自己的军队和地方政府。长期以来，库族不但要求将石油重镇基尔库克划入库自治区，作为未来的“首都”，而且提出将伊中央政府控制的伊北部摩苏尔和迪亚拉也划归自治区。同时，库族要求就 10 万名库族难民重返基尔库克问题进行谈判，并停止对库尔德地区的“阿拉伯化”。2009 年 6 月 24日，库尔德议会通过新宪法，将库尔德人控制的地区和石油资源正式纳入到库尔德自治区管辖范围内，并计划对此进行公决，部分库尔德激进势力甚至公开鼓吹库尔德族独立。对此，马利基高举国家主义的旗帜，主张以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制止国家走向分裂。2009 年 7 月，为维护国家统一，防止库尔德族走向独立，马利基向基尔库克附近增派政府军。此后，伊拉克政府军多次和库尔德人武装对峙甚至交火。直至 2010 年 1 月，伊拉克与美国达成协议，库尔德族省份与伊拉克其他省交界处由美军、伊拉克政府军和库尔德族军队联合驻防，该地区局势才恢复平静。2011 年 7月7日， 针对部分逊尼派阿拉伯人要仿效库尔德人自治区，成立新的逊尼派阿拉伯人自治区的要求，马利基明确表示，反对伊拉克成立更多的自治区，他认为这样做有导致国家分裂甚至引发内战的可能。

解除民兵武装，稳定安全局势。2006 年，马利基出任总理后，解除各派民兵武装，平息教派冲突成为新政府面临的首要任务。为此，马利基主张将什叶派、库尔德族政党的民兵武装并入伊拉克武装与安全部队，并通过各派系合作平定叛乱活动。4 月22 日，马利基说，“武器应掌握在政府手中，法律要求民兵组织与军队合并。”4月 23 日，马利基在纳杰夫就解除民兵武装问题与伊拉克最有影响的什叶派神职人员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进行了会晤，并得到后者的支持。马利基使用刚柔并济的两手策略：一方面将亲美的“伊拉克伊斯兰最高委员会”的军事组织“巴德尔旅”尽数编入伊安全部队；另一方面，他加紧了对什叶派武装“迈赫迪军”的镇压和逮捕。在美军配合下，2008 年 5 月 10 日萨德尔被迫与伊拉克政府达成停火协议。

2006 年 4 月 26 日，马利基出任总理伊始即称：“新政府的工作重点首先是创造健康、 积极的气氛，将竭尽全力与阿拉伯国家，尤其是邻国和曾遭萨达姆政权伤害的科威特等海湾国家建立特殊而紧密的关系，这将有利于本地区的共同利益”。2009 年12 月和2010 年10 月，马利基先后访问埃及、叙利亚。2011 年1月12 日科威特首相纳赛尔·萨巴赫访问伊拉克，会晤了马利基，商讨双边关系中未决问题的处理步骤。这是海湾战争后首位科威特首相访问伊拉克。

在对美国关系上，马利基感谢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不赞成美国在伊拉克安全局势不稳情势下从伊拉克撤军，但反对美国长期驻军伊拉克，包括美国对伊拉克的文化渗透。根据美国与伊拉克政府2008 年年底签署的“美军驻伊地位协议”，2009 年 6月 30 日驻伊美军撤出伊城镇，将其控制权交给伊政府。2010 年 8 月，美国最后一批战斗部队撤出伊拉克。9 月 1 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发表演说，宣布美国正式结束在伊拉克的战斗行动。美军将安保任务交给伊拉克安全部队接管，留守的 4.7 万美军主要负责培训伊拉克安全部队和军警，为其提供情报支持，并定于 2011 年年底前撤出全部驻伊拉克部队。

2014年，伊拉克举行新一届国民议会选举，这是2011年年底美军撤离之后伊拉克举行的首次大选，已经担任两届总理的马利基率领竞选党团“法治国家联盟”强势参选。不过，在马利基执政的过去8年间，各方争议颇多，不少反对派势力也在此次群雄竞逐的大选中蓄势待发。8月14日，马利基发表电视讲话，宣布放弃总理角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