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鹿山奇遇

第一章 仙鹿衔兰

“彭大牛这次邀请我们去的仙鹿山，它可是有个十分动人的传说哟。”唐城县令的大小姐吕思思满眼神往道。

吕思思望了望马车里的另外两个同伴，一个是因屡破奇案被称作唐城小神探的李长乐，另一个则是不爱吭气的大个子唐大牛。见没人回应，吕思思一掐腰，一瞪眼，李长乐马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

“仙鹿山……有什么样的传说？”李长乐忙不迭问道。

吕思思展露笑颜，语声婉转地讲述起了她所听闻的传说。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仙鹿山只是一座光秃秃的荒山。突然有一天，从天上飞来了一只五彩仙鹿，仙鹿见此地荒凉贫瘠，就返回仙境衔来了一朵蕴含了无限生机的兰花。兰花扎根于荒山，渐渐地，荒山变得生气勃勃，鸟语花香，成了一处风水宝地。百姓们为了感恩仙鹿的大恩，就将这座山命名为仙鹿山。

吕思思撩起车帘，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岳映入眼帘。

“仙鹿山到了。”

仙鹿山兰苑是唐城富商彭家的私产，彭犀是彭家的小少爷，他亲自来迎接吕思思一行人。

彭犀胖墩墩的，今天穿了一身红袍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團艳丽的火焰。

“彭大牛，我们来了哟。”吕思思虽是女儿身，但性格豪爽，颇具侠气。

彭犀苦笑道：“思思，你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可兰苑好些人还不知道我的小名叫大牛，你就别嚷嚷了好不好。”

“好的，彭大牛。”

彭犀无奈地摇摇头，谁让吕思思打小就扮演“女将军”，而他只能做她的跟班呢。

李长乐和大个子跳下马车也跟彭犀打了招呼，彭犀简略介绍了下兰苑。

兰苑是彭家用来培植名贵兰花——一盏兰的花苑，占据了仙鹿山风水最佳的区域；一墙之隔，则是彭家的鹿园，里面放养着一群梅花鹿。

此番前来，吕思思他们一是观赏名兰的盛姿，二来是亲眼一睹仙鹿山中的梅花鹿。转眼到了培植一盏兰的庭院，可惜花期未至，吕思思三人难免有些惋惜，但好在兰香若隐若现，足够令人陶醉其中。

“彭大牛，那该去鹿园瞧瞧梅花鹿了。”吕思思眸光闪动。

鹿园占地更为辽阔，区域大致一分为二，东边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坡草地，西边则是一大片白桦林。

“山坡上没有梅花鹿，十有八九是跑到白桦林里去了。”

偌大的白桦林遮天蔽日，大家走在光影斑驳的树下，险些迷了路，吕思思嗔怪地瞪了鹿园少主人一眼。

彭犀委屈巴巴道：“鹿园这么大，偶尔迷路也是正常的嘛。”

终于，在彭犀努力回忆之后，带领吕思思三人重归正途，并且寻到了梅花鹿平时饮水的一处小池塘。

第二章 林深画鹿人

小池塘像是一块闪亮的铜镜镶嵌在白桦林深处，大家围绕池塘分头寻觅梅花鹿的足迹。没一会儿，在一排山楂树下徘徊的彭犀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吕思思担心彭犀遇到了危险，抽出了环在腰上的小皮鞭。

她自幼习鞭，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武林小女侠。

可等吕思思赶来，却目睹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彭犀抱着头跟陀螺一样原地打转，而在他头顶上方有一只黑角天牛正悠闲地飞来飞去。

“快快快！思思，你快把它赶走，把它赶走！”

女侠仗义出手，转瞬，无敌的天牛就成了女侠的手下败将。

彭犀的脸颊似因为尴尬憋成了猪肝色：“我小时候被虫子咬过，害怕也是正常的嘛。”

吕思思正准备将天牛放飞，身后却又传来一声惊呼。

这次叫声的主人是李长乐，吕思思俏脸带霜：“书呆子，你也碰见会咬人的虫子了？”

李长乐摇摇头，他的视线集中在一棵树后，惊疑不定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树后面？”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男子从树后一步步挪了出来。

男子身穿一件破旧的襕衫，左手提着一个竹编书箱。

“鬼鬼祟祟潜入鹿园，你有何目的？”彭犀作为鹿园的少主人，当先质问道。

年轻男子赶紧解释，他名叫张吉，因家中不济，常年依靠卖画维持生计。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画鹿，偷摸混入鹿园就是为了能观摩梅花鹿的神态动作，画出更赚银子的佳作。

至于为何全身都湿透，张吉自嘲都怪自己太笨手笨脚了，一不留神踩进了池塘里，这才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张吉见李长乐几人还有怀疑，便干脆从书箱中取出了一幅画卷。

画卷上惟妙惟肖地画了两只幼鹿环绕在一只母鹿身旁，无忧无虑地嬉闹玩耍。

“还有呢。”张吉继续取画。

第二幅画卷呈现的是倒映着美丽身姿的塘边鹿影。

第三幅画卷则是一只头顶着雄壮鹿角的雄性梅花鹿昂首立在一处山坡顶上，威风凛凛。

“这三幅画你画了多久？”李长乐随口一问。

张吉略一迟疑道：“时间不长，一个月。”

“每幅画中的梅花鹿都是你亲眼所见？”

“那是自然，我潜入鹿园，目的就是观摩作画。”张吉信誓旦旦道。

正当吕思思还沉浸在美妙画境中时，一旁人高马大的大个子竟也发出一声瓮声瓮气的短呼。

“大个子，怎么连你也大呼小叫起来了？”吕思思跺脚道。

“思思，你……身后有人！”

“鬼才信你。”吕思思飞快转身，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真就多出来了两个人。

第三章 贼喊捉贼

“啪！”小皮鞭迎风一抖，甩向了两个可疑的神秘人。

但令吕思思意想不到的是，两个神秘人其中之一，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小皮鞭，任由吕思思怎般用力，都难动分毫。

彭犀两眼都直了，他一下子蹦到吕思思和神秘人中间。

“误会误会，思思，这是兰苑的护院教头，武镇武师傅。”

“护院教头？”吕思思哼了哼，“怪不得有两手，能接下本女侠的一记飞鞭。”

“何止两手，三手五手十手都不在话下，武师傅可是我爹花重金从京城万拳门请来的绝顶高手。”彭犀很是佩服的样子。

“嘁！”女侠并不服气。

大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武镇一手拎着的另外一人身上，这人年纪不大，穿了一身灰色布衣，双目涣散，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是偷窃一盏兰的小贼。”武镇声如洪钟。

随后，武镇大致讲述了一下具体情形。原来就在彭犀一行人进入鹿园后，两个伪装成酒庄小厮的贼人，假借送酒之名混入兰苑，趁机偷走了两株价值不菲的上品一盏兰。武镇闻讯赶来，其中一个狡猾的贼人溜掉了，余下一个贼人被武镇一路追赶，也误打误撞闯入了鹿园。

经过一番周折，武镇在离池塘不远的地方擒下了贼人。

“欺人太甚，竟然把贼手伸向了兰苑！”身为兰苑少主人的彭犀怒火中烧，“武师傅，立刻把这贼胆包天的偷花贼送到衙门去。”

武镇刚待行动。突然间，他手里的偷花贼浑身颤抖起来，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画师张吉：“我不是贼，他才是贼！”

“贼喊捉贼，血口喷人。”张吉一脸怒不可遏。

“他身上的这件襕衫是我的，书箱也是我的，我才是跑来画鹿的画师！”“偷花贼”梗着脖子说。

于是，“偷花贼”迫不及待地向大家诉说起了他的离奇遭遇。

“偷花贼”名叫沈冲，家道中落，依靠卖画填饱肚子，这点倒是跟张吉的背景相似。这次沈冲潜入鹿园，同样是为了画出形神兼具的上佳之作。后面的事情又同张吉不谋而合，他因过于投入观察池边的梅花鹿，结果脚下打滑，栽进了池塘里，变成了一只落汤鸡。随后，沈冲为了晾干襕衫，将其搭在了塘边的一棵山楂树上，不想突然一阵内急，等沈冲解手回来却错愕地发现，搭在树枝上的襕衫，以及搁在地上的书箱全都不翼而飞了，地上还平白多了一套灰色布衣。

沈冲只好换上灰色布衣，再去寻找失踪的襕衫和书箱。

“途中，我就被这位教头不容分说地给擒下了。”

彭犀在两个自称画师的年轻男子之间左右为难，从他们脸上也看不出谁在撒谎啊。吕思思手腕上轻甩着小皮鞭，轮到女侠出马了。

“两个都说是，那么你们中间一定有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会是谁呢？”

少女的视线转向了李长乐，李长乐却似没发觉，只是紧紧盯着真假画师，若有所思。

“辨真辨假那还不容易，就让两个人都亮一亮拿手本领，孰真孰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吕思思见机智过人的李长乐都束手无策，不由得沾沾自喜。

“妙计啊，画师最拿手的就是画画，比一比谁画得好，画得像，谁就是货真价实的画师喽。”彭犀拍手叫好。

吕思思从书箱里取来了两张空白的画纸，铺在平坦的青石上，而后举起画笔问：“你们两个谁先来露一手？”

沈冲面露难色，吃力地抬起右手：“这个，我恐怕画不了，我的手……”

众人定睛观瞧，才发现沈冲的右手肿起了一大块，武镇沉声道：“刚刚擒他的时候，下手稍微重了些，扭伤了他的手。”

至于张吉，因为浸了春末冷寒的池水，这会儿他双手还冻得哆哆嗦嗦。但为了以示清白，张吉还是接过画笔，伏在青石前，认真开始作画。

大约过了两炷香工夫，张吉在画纸上画了一只梅花幼鹿，栩栩如生。

呂思思捧着画端详了半天，彭犀和大个子左右一边一个，最后三人一致判定，张吉的鹿，名副其实，他是真正的画鹿人。

第四章 抽丝剥茧

“武师傅，把他投进大牢里去吧。”彭犀以鹿园少主人的身份，发号施令。

“等一下，真相还未水落石出。”李长乐迈步向前。

“书呆子，你又捣什么乱？”吕思思抿起嘴，来气道。

彭犀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吕思思一边：“长乐，张吉画的鹿就摆在你面前，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李长乐笑了：“还有。”

“你们就没察觉出他们两个哪里不太对劲吗？”

“不太对劲？”大个子摇头看向彭犀，彭犀摇头看向吕思思，吕思思摇头看回李长乐。

李长乐请求先将被武镇钳住的沈冲暂且放下，又喊张吉上前，同沈冲并排站立。

“李长乐，你就别卖关子了。”彭犀催促着。

李长乐双目如炬道：“方才张吉和沈冲描述各自的经历，张吉曾说他一不留神踩进了池塘里，所以他一身襕衫都湿透了，变成了落汤鸡。假如事实如此，那么湿透的应该不光有襕衫，还包括他脚上的布靴。”

“可我仔细瞧了，张吉的布靴只湿了一点，大部分还是干巴巴的。至于湿的那一点，估计也是被襕衫的滴水所打湿的。”李长乐话落，吕思思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射向张吉的双脚，布靴果然只湿了一点。

“再说沈冲吧，他也提到了脚底打滑落入了池塘里，照他所说，他也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可我也打量过他了，他全身上下只有脚蹬的那一双布靴是湿的，武教头拎着他时，布靴便一直在往下滴水。”李长乐将捕捉到的两处藏有蹊跷的细节一一点出。

“啊，难道湿漉漉滴水的襕衫和布靴才是一套？长乐，你说是这样吗？”大个子脑袋瓜里灵光一闪。

李长乐也没想到大个子突然开窍般语出惊人。

“大个子，我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了，”李长乐由衷开心地说，“正是这般，湿透的襕衫和布靴才是一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吕思思双眸透着光彩：“书呆子，我懂你意思了。沈冲说他的襕衫被人偷走了，布靴却因为穿在脚上没被一起偷走，所以才出现了原本一套的襕衫布靴分家的情况。由此来看，沈冲的话合情合理，他才是真正的画鹿人。”

“凭什么他又成真的了！这不公平，靴子没湿，我……我是有原因的。”张吉挑着眉毛说。

“什么原因？你倒是说来听听。”

“原因就是……就是我怕穿靴子动静太大吓跑了梅花鹿，所以我是脱靴后才落水，靴子当然不会湿了。”

李长乐立即接上话：“脚湿了，那么靴子里面也会变湿。”

“我是先擦干了脚，再穿靴子，所以里外都没湿。”

彭犀嚅嚅道：“张吉的理由貌似也说得通，这可如何是好呀？长乐，你有没有经得起推敲的证据？”

李长乐眼底仿佛升起一团神秘的雾气，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有！”

第五章 夏虫不可语于冰

李长乐从容自若地先问了沈冲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方才也问过张吉。

“这三幅画你画了多久了？”

沈冲不假思索地说：“三幅画加起来用去了半年光景。”

“你作画的速度也太慢了点，张吉画这三幅画可只用了一个月工夫。”

“对，三幅画而已，一个月足够了。”张吉自信满满道。

“彭犀，你作为鹿园的少主人，你比我和思思、大个子都更熟悉梅花鹿，你认为画这三幅画中的鹿，一个月和半年哪个最佳。”

彭犀面带为难道：“画快画慢的人都有，这要怎么评判……”

彭犀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突然一扭头瞥见李长乐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树枝，树枝锐利分叉，形似鹿角。

“我知道怎么选了！这跟画快画慢没有丝毫关系，”彭犀肉乎乎的脸颊因兴奋而抖动起来，“半年，这是正确的答案。”

“为什么？”张吉十分不甘心。

“你亲眼见过梅花鹿吗？”李长乐问张吉。

“我……我见过呀。”

“那你见过春夏秋冬各季的梅花鹿吗？”李长乐眼神透亮。

张吉张了张嘴，但这次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假如你见过一年四季中的梅花鹿，你便知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而且这个破绽牢不可破。”

李长乐指向第二幅画中头顶雄壮鹿角的雄性梅花鹿。

“雄性梅花鹿的鹿角并非一直生长，它也会发生变化。从雄鹿1岁大时，头上就会长出鹿茸，秋天鹿茸外的绒毛将会脱落，骨化成角。雄鹿第一次长的角，又短又直。而隔年春末，雄鹿的鹿角会脱落，重新长茸，到了秋天再度骨化成角。周而复始，以后每年春末，雄鹿的鹿角都会脱落，秋天再骨化成角。”

“眼下正是春末夏初，梅花鹿的鹿角早已脱角生茸，你又怎么会见到鹿角如此完整雄壮的梅花鹿？所以你的谎言不攻自破。”李长乐神色坚定道。

“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夏虫受限于时令，无法理解冰的含义。你不熟悉梅花鹿的习性特点，所以关于梅花鹿的种种只能想当然。”

张吉肩膀抖了抖，终于发出一声叹息，垂下头去。

揭开假面具的张吉如实坦白了一切，他确实是一位家境贫寒的书生，在接连两次科举名落孙山之后，他不知怎么就沾染上了赌钱的恶习。后来输钱输多了，赌坊派打手来收债，说要砍断张吉的一只手。失去了手，张吉这一辈子就再也无法踏入考场了，情急之下，张吉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早几年时，他曾随同一位同窗去仙鹿山观赏过一次一盏兰，深知一盏兰有市无价。于是他以一盏兰为诱饵，答应协助赌坊一伙盗出一盏兰来抵消自己的赌债。张吉为保下自己，不惜与恶徒同流合污，最终一盏兰被赌坊派来的高手盗走，自己却被抛弃了，落到了如今惨淡的收场。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武镇带走了张吉，等待他的将是铁律的严惩，当然幕后主使的赌坊恶徒们也插翅难逃。

沈冲收回了自己的襕衫和画，他满怀感激地一一对李长乐、吕思思、彭犀和大个子鞠躬致意。

“对了，你们是不是也想看一看梅花鹿？”沈冲询问道。

“对啊，可惜这鹿园的少主人一点都不靠谱。”吕思思瞪了眼彭犀。

沈冲神秘一笑：“我知道一个好去处，跟我来。”

沈冲将李长乐他们带到白桦林外一个隐蔽的小山谷中，山谷间鲜花绿草欣欣向荣，几只大小不一的梅花鹿正在惬意地啃着草，晒着太阳，一派温馨幸福的光景。

“幼鹿好可爱啊，鹿妈妈好漂亮啊，鹿爸爸好神气啊。”吕思思心满意足地感叹不已。

“长乐，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会对梅花鹿的习性了若指掌？”沈冲内心涌出一个问号。

“这个呀，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梅花鹿，哈哈哈哈！”李长乐开怀大笑起来，吕思思、彭犀和大个子也纷纷爽朗地笑了。

山谷中的梅花鹿们齐齐眺望过来，仿佛有一片欢快的风正拂过这片人间乐土，带来了无尽的欢声笑语。

作 者 简 介

王珂，中国作家协会會员，《最推理》《悬疑志》签约作家，文章散见于《红领巾》《小学生天地》《小学生之友》《初中生之友》《读友》《少年时代》《少年大世界》《青少年科技博览》《新新小学生》等报刊。2013年至今共出版《天朝名捕系列（三部）》《魅影神捕系列（三部）》《白玉劫》《黑色记忆》《灵魂有毒》《少年神探李长乐（三部）》《精灵侦探团（三部）》等十余部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