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润沙湾

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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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三角仿佛银河金纲，多少虹桥……”阵阵新编《雨打芭蕉》的歌声在凉风中飘飞，让人似乎闻到混合了清凉的珠江水味及溪边的桃花幽香。我听着这熟悉的歌乐声，不禁肃然起敬，因为沙湾这个有着800多年的历史小镇，是广东音乐及粤曲文化的重要发源地，它有着“广东音乐之乡”的美誉。

蚝壳墙、老榕树、麻石路、清水井、卖糖画的艺人……整个暖暖冬阳下的午后，我就像人在画中游一样，沉浸在沙湾古镇里，被耳边飘来的美妙音乐萦绕着，心情愉悦。

沙湾古镇始建于宋代，位于广州市番禺区沙湾镇大巷涌路，这是一个“石阶石巷”的古村落，宗祠古屋错落有致，檐椽梁枋巧饰雕琢。在古镇里，我最喜欢走麻石铺成的小巷，巷道狭窄、干净、弯弯曲曲，十分适合步行的节奏，苍穹下有一种静谧安逸的氛围。偶尔从石阶里探出一些青苔、小草，轻灵跳跃，犹如小巷深处人家的木栊门里跳出的音符在风中摇曳。在古镇内随处可见雕塑艺术的身影：灰雕、木雕、石雕、砖雕……时光也在古镇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静悄悄地流逝。

行走在古色古香的沙湾古镇里，能领略到广东音乐的舒缓，体味安逸的幸福，经历了几百年风沙的沙湾古镇，冬日的天光云影下，精致而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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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人爱音乐，沙湾也是广东音乐的重要发源地，对粤曲文化有着深远影响。《赛龙夺锦》《七星伴月》《雨打芭蕉》这些广东音乐名曲广为流传。在沙湾古镇休闲的慢时光里，最适合在一棵大榕树下，呷一杯桃花茶，摇一把大葵扇，品尝着广东音乐先驱何博众手植的三稔果，唱几句耳熟能详的粤曲或是优美的广东音乐。在此时，也能感受到沙湾古镇繁盛时期的盛况。

正沉浸在沙湾古镇的憧憬里，脚步却在沙湾广东音乐馆停留，馆内展示着各时期的乐器，还保留着当时的舞台、观众席、音控室、化妆间……让人浮想绵绵，仿佛回到了沙湾人热衷粤剧和听音乐的时代，那时的沙湾人，音乐已经成为他們生活息息相关的娱乐方式。

在沙湾，广东音乐先驱何博众是清末著名琵琶演奏家，他生于富裕之家，博学多才，醉心曲乐书画，以弹奏“十指琵琶”著称，擅画牡丹，还设计过沙湾飘色中的“白鹤拉竿”路数，技高一筹。他弹的《十面埋伏》，四根弦发出杀声、马蹄声、兵器相击声，使听的人如临战场，而他自己却像一名指挥员，从容不迫，节奏丝毫不乱。曾有一位号称“江南琵琶王”的人和他比赛，最后那人甘拜下风并拜他为师。

何博众善于吸取百家之长， 他把北方散曲和本土南音、粤讴、杂曲等糅合升华， 对古曲与外来曲的运用别具匠心，又善于在乐谱中加入装饰音，所谱乐曲总有一种轻扬跳跃的质感，如浪花奔腾的小溪。他的代表作《雨打芭蕉》在广东可谓家喻户晓， 曲体精短，通俗易懂，却又个性十足，有极强的画面感。《雨打芭蕉》已经成为广东音乐的代名词。

何博众非常重视对爱好音乐的后人培养，最著名的是“何氏三杰”，即何柳堂、何与年、何少霞。广东音乐在“何氏三杰”的发扬下，代代传承，几经风雨，经久不衰。

在沙湾镇清水井旁静立的三稔厅，是何家的小宗祠，“何氏三杰”在这里创作了许多粤曲、南音的名曲，开创了广东音乐的“典雅派”。三稔厅虽不大，但因音乐而结缘的雅士经常往来，乐声绕梁，成为广东音乐界精英的荟萃之地，被称为广东音乐的发源地。

百年来，何家子弟常在这里作曲、唱曲， 正如厅内对联写的景象：“流水行云弹粤韵，凉风秋月谱南音”，横批“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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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听着广东音乐长大，我认为能让人朗朗上口和自娱自乐的音乐最有生命力，这也是广东音乐经得住风吹雨打的魅力。漫步在沙湾，这里每条巷子都有一个特别雅致的名称，如“步云里巷”，就寓意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平步青云。我正寻思着，忽然，巷子里飘出一段优美的古琴声。

这琴声清婉而悠扬，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细听弹的正是电视剧《红楼梦》的插曲《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我寻声而去，在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门庭上写着“和乐书院”，右侧门口挂着一块长条形的、久经风沙的木板上刻着“古琴”。

我冒昧地往里探去，见一蓄着长发，身穿道家蓝色长袍的老师正在抚琴，悠扬的琴声正是从他修长的指间流出。这让我想起宋代诗人苏轼的《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我不禁暗自赞叹，此抚琴老师不正是苏轼诗中的知音之人吗！

见我在门外聆听，抚琴老师热情地邀我进去参观。这位老师与苏轼同乡，他自称蜀子老师，因为热爱广东音乐，不远千里来沙湾开设书院传授古琴。庭院不大，正中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子，桌上放着一架古琴，因为春节快来临，蜀子老师写了很多汉简字体的春联，放在庭院里很是喜庆。蜀子老师又邀我进去正厅，厅内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琴，陈设典雅别致。他说自己喜欢结交喜爱广东音乐的朋友。

听完蜀子老师的介绍，我对他充满了敬意，他是个有志气有梦想的人，他在沙湾发展艺术，把广东的音乐传承出去。他的学生是一位帅气的男孩子，穿着古式的汉服。我与他聊天得知，他从小热爱广东音乐，特别崇拜沙湾音乐文化，现在利用寒假回国来沙湾找蜀子拜师学艺。

看着这位脸上洋溢着阳光的少年，我想他的梦想一定可以能在这里实现，并且肯定会把广东音乐带到海外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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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傍晚的沙湾古镇更加明艳璀璨，坐在“往事如宴”酒家里，汪明荃的粤语歌名作《万水千山总是情》飘入耳内，让人倍感亲切。

“往事如宴”的屋顶上写着“平步青云，登科及第”的吉祥字句，我想这寄寓了沙湾人渴望美好，踏实生活的心声。在沙湾，人们已经习惯了对广东音乐的传诵;在沙湾，音乐已经不只是高雅的符号，而是人们平凡的生活日常。无论世事变迁，流行的音乐如何变化，都不会影响沙湾人热爱音乐的初衷。因为百年音乐的传承，他们更加热爱生活，更加热爱产生在这片热土上的广东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