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草房子》中的一件意外

文／夕木木

场景重现

蒋一轮终于发火了，他将课本猛地扔在讲台上，大声喝道：“戚小罐，站起来！”

戚小罐一嘴白薯还未咽下，猛然一惊，噎在嗓子眼里，双目圆瞪，像被人勒了脖子一样。

“站起来，你听到没有？！”

戚小罐稍微迟疑了一下，蒋一轮就大步跑过来，抓住戚小罐的衣肩，将他拎了起来。

戚小罐被罚站时，一般都不怎么站得稳，像一棵根浅的玉米受着大风的吹压，东摇西晃的。

蒋一轮不回到讲台上去，就站在那里看他摇晃，心里就起了一个农民要将这棵东摇西晃的玉米的根压扎实的念头。他先踢了一下戚小罐撇得太开的脚，然后猛地一扶戚小罐的双肩：“我看你还摇晃不摇晃。”

戚小罐就不摇晃了，笔直的一根立在那里。

蒋一轮这才回到讲台上。但他仍然未接着讲课，还要再看一看这个戚小罐到底摇晃不摇晃了。

戚小罐不经看，又开始摇晃了。

蒋一轮的目光绝不看别处，就只看戚小罐。

但蒋一轮的目光并不能制止戚小罐的摇晃。到了后来，戚小罐摇晃的幅度大了起来，并且不再仅仅是左右摇晃，而且变为前后左右的摇晃，仿佛这棵玉米受着八面来风。

蒋一轮心中的火苗，就噗噗地往上蹿。他又跑过来。他并不去扶戚小罐，而是将课桌上那只已被啃得不像样的大白薯拿起来，像扔手雷一样扔到了窗外。大白薯碰在一棵竹子上，发出一声响，惊动了一竹林麻雀。

戚小罐仍然止不住地晃动着，并且开始小声念叨：“我要我的白薯，我要我的白薯……”

蒋一轮不想再看到戚小罐这副让人难受的样子，说：“出去！”

戚小罐不动。

蒋一轮就陡然加大声音：“出去！”

戚小罐就离开了课桌。他在往门口走时，依然是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

蒋一轮说：“什么样子！”

戚小罐都已走到门槛了，但不知为什么站住不走了。

蒋一轮就走过来：“让你出去，你听见了没有！”

戚小罐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站在那里东倒西歪地摇晃着。

孩子们就笑起来。

蒋一轮走到了戚小罐的身后：“让你出去，你长耳朵没有？”说完，就将右手放在戚小罐的后脑勺上，推了他一把。而就在这同时，全班同学都吃惊地看到了一个情景：戚小罐向前踉跄着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跌倒在门外的砖地上！

孩子们都站了起来。

蒋一轮慌忙走出去，蹲下身叫着：“戚小罐！戚小罐！……”

戚小罐竟然毫无声响，死人一样。

当蒋一轮连忙将戚小罐翻转过身来时，他顿时出了一身虚汗：戚小罐面如死灰，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完全不省人事。他瘫软在地上。

（以上内容节选自《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 中小学阅读指导目录（2020年版）》收录节目——《草房子》）

问题的引出

这是《草房子》中“白雀（二）”一章中发生的故事。蒋一轮是油麻地小学的教师，因为戚小罐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违反纪律，蒋一轮便让戚小罐罚站，没想到戚小罐知错不改，蒋一轮便让他出去。但戚小罐仍然“站在那里东倒西歪地摇晃着”，蒋一轮便“推了他一把”，不料戚小罐就这样跌倒在了砖地上，不省人事。原来，戚小罐本来就患有癫痫，这次在蒋一轮的外力作用下刚好发作，好在最后戚小罐醒过来了，并无大碍。戚小罐本身患有癫痫，属于特殊体质，但戚家人并没有告知学校和教师，那么，戚小罐在学校被罚站时诱发癫痫发作，学校是否需要承担责任呢？

法律问题分析

分析学校是否需要承担责任，主要看其是否符合侵权责任的构成要件。侵权责任的构成要件一般有四个：侵权人实施了违法加害行为，侵权行为导致了可以救济的损害后果，侵权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侵权人主观上存在过错。戚小罐违反课堂纪律，教师蒋一轮发火，导致戚小罐受到惊吓，根据书中“抓住戚小罐的衣肩，将他拎了起来”“先踢了一下戚小罐撇得太开的脚，然后猛地一扶戚小罐的双肩”“将右手放在戚小罐的后脑勺上，推了他一把”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教师蒋一轮的确和戚小罐有肢体接触，在主观上存在过失，而且确实是他的这一系列行为诱发了戚小罐的癫痫发作，导致戚小罐跌倒在了地上。

可能会有人说，蒋一轮作为教师，对戚小罐违反课堂纪律的行为进行教育，是为了戚小罐好，而且他也没用什么力气，如果换成其他的正常孩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只是凑巧戚小罐有特殊体质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出现。那么问题来了：受害人特殊体质会影响侵权责任的认定吗？

这就要提到法律理论界的一个著名的“蛋壳脑袋规则”。“蛋壳脑袋规则”是指某人有一个像“鸡蛋壳那样薄的脑袋”，通常不会对正常人造成伤害的打击却会对他造成致命损害，为确定责任，保护受害人，在判断行为与损害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时，应认为存在因果关系并且加害人有过失。主流观点一般认为，受害人的特殊体质对因果关系的成立不生影响，加害人不得主张受害人患有心脏病、血友病、药物过敏等而不负侵权责任。但如果具有特殊体质的人对发生的危险没有实施必要的防范，则认为其对损害的发生与有过失。“蛋壳脑袋规则”体现的逻辑是：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承担风险。此外，该规则合理性的考量也往往和“褴褛的百万富翁”相比较，即如果侵犯了衣衫褴褛的百万富翁的利益，加害人仍然应当赔偿其损失，不能因为受害人是百万富翁就免除其侵权责任。在油麻地小学，教师蒋一轮实施的行为通常不会对正常人造成伤害，但却给戚小罐造成“倒地不起，不省人事”的损害。根据“蛋壳脑袋规则”，可以认定蒋一轮的先前行为与戚小罐的损害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蒋一轮具有过失，学校应当承担相应的侵权责任。同时，戚小罐的家人明知戚小罐患有癫痫，却予以隐瞒，而且没有实施任何保护措施，无疑是把戚小罐置于许多未知的风险当中。因此，戚小罐的父母对损害的发生与有过失，而这可以相应减轻加害人部分责任。

总结

看过这本书的朋友都知道，蒋一轮因为失恋情绪不佳，总发脾气，“一天到晚，气不顺”，而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最终惹了大麻烦，让油麻地小学平静的生活泛起了一连串涟漪。好在最后戚小罐没有大碍，油麻地小学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2021年3月1日起施行的《中小学教育惩戒规则（试行）》（以下简称“《规则》”）赋予了教师教育惩戒的权利，其中第七条规定了学生扰乱课堂秩序、学校教育教学中秩序的，学校及其教师应当予以制止并进行批评教育，确有必要的，可以实施教育惩戒。罚站和带离教室都是《规则》中规定的惩戒方式，让教师在日常工作中实施惩戒有法可依。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教师也要清楚自己的行为边界，不能因个人情绪对学生实施惩戒，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此外，教师要及时关注学生的身体与心理健康，家长也要及时将孩子的特殊情况告知学校和教师，加强沟通，才能避免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