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张爱玲小说中的“家”风景

时间:2024-05-07

劳丽君 李 炜

[摘 要] 张爱玲小说有比较明显的旧式封建大家日渐式微的模式, 在作家的笔下,所谓“家”,不只是人物活动的具体场所和环境,而是在总体上呈现出一种昏暗,阴森,沉闷,令人感到无限恐怖的氛围,充满着被压抑的悲观绝望的情绪。可以说这种无处不在的家的阴影,构成了张爱玲小说的整体意象。本文以“家”作为思考起点,试图通过对张爱玲作品中“家”的总体风景的考察,寻找出作家在家庭人情世态上独特视角和富有个性的人生体验,具体阐释在创作实践中作家所打上的精神烙印。

[关键词] 张爱玲;家;父权;母性;儿女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是一个有超长性的能指,处在道德伦理形态的中心位置,一直受到人们的特殊关注。进入20世纪以来,这一社会最小单位和细胞,开始发生缓慢变异,五四时期形成了对传统家庭观念和家庭形态的猛烈冲击,一个旧式的大家庭和各式各类的小家庭的解体,似乎成了中国社会转型的象征。”张爱玲小说中“家”的风景正是这种中国社会转型家庭体式的代表。余斌在《张爱玲传》中写道:“《传奇》中姚先生的家、川嫦的房间等等,作为故事展开的具体环境单个地看,并没有什么超出特定地点、场所的意义,然而他们与《倾城之恋》中的白公馆,《茉莉香片》中传庆家,《留情》中杨太太的府第等等,由于一个内在的相似性,在读者的心中互相重叠,发生关联,构成一个独特世界时,每一个具体环境就在作者的统一命题下获得超越自身的新的意义(一个场景如果重复出现,它就可能变成一种象征)它们内在的相似性,--都是没落的旧家庭,更重要的是,它们有同样灰暗的色调,同样腐烂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又使人们可以将他们当作同一个来对待。”的确,张爱玲小说有比较明显的旧式家庭日渐式微的模式。在这种旧式家庭和旧的文化背景中,父辈不自觉地沉沦,子辈受到疯狂的摧残和残害,家庭走向崩溃的边缘。传统的伦理道德在这里已经沦丧,张爱玲小说中“家”的世界只是“一级一级走向没有光的所在”,儿女门在“家”中饱受摧残。“家”呈现给读者一个荒凉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家庭亲情被无情的消解,她撕碎了蒙在家庭之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在“家”中,个人是微不足道的,命运是不可捉摸的,从而产生了一个个人生悲剧。

张爱玲直接写“家”的小说主要有《茉莉香片》、《花凋》、《沉香屑-第一炉香》等。在这个家族中,父权已经不可逆转的衰落;母亲失去原本慈爱的面目;与此同时,生活在阴影下的儿女们也失去了他们的正常性。这些被封建主义的腐朽和现代文明的冲击颠覆了的家族处在极度颠倒混乱之中。

张爱玲小说“家”中的父亲的形象几乎全是猥琐,软弱无力虚张声势而又残暴无比,荒淫可笑,依靠祖上产业生活的男子,如《金锁记》中患“软骨症”的姜家二爷,《茉莉香片》中的传庆父亲,《花凋》中的郑先生。这些父辈们有一种共同的焦虑:去世危机。他们被这种无法驱除的危机感笼罩着,旧的安逸的生存环境突然断裂,他们在新的环境下无所适从,从前安如磐石的经济地位也有所动摇,但依然无法舍弃旧的生活方式,他们吸鸦片,吟唱亡国诗句,讨姨太太,打麻将,继续维持旧排场。《金锁记》中姜二爷是个残废,“成天的吃药,行动离不了人”,他的阴影伴随着七巧的一生。在父权遭到严重的打击以后,父辈内在的空虚与危机感往往使他们自觉不自觉通过残忍表现出来,他们施虐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儿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使用父亲权威的土地。聂介臣--传庆之父(《茉莉香片》),由于终生得不到传庆母亲的爱,便把仇恨洒在传庆身上。这当然不是他爱着传庆的母亲,而是冯碧落的挣扎动摇伤害了他作为男人的权威。传庆的一只耳朵被他打聋,永远苍白悒郁的脸便是聂父报复的结果,他对传庆百般羞辱,使传庆最终心灵破碎。他对传庆的不满更多地来自传庆对他权力范围的逃离,这种强烈的专制欲望,使他失去了应有的亲子之情,对传庆,他既恨又怕。《花凋》中的郑先生更是可笑“有钱的时候在外面生孩子,没钱的时候在家里生孩子”。

在父权衰落中的母亲在“家”中也处于缺失的地位,变异成为一种空洞的能指。张爱玲《花凋》中川嫦病危时,“郑夫人忖度着,若是自己拿钱给她买,那就证明自己有私房钱存在。”梁太太在家中做着她的“小型慈禧太太”,这点权力是牺牲她的青春和美貌换来的,为了弥补荒芜的情欲,她的亲侄女--薇龙成了她手中对对付男人的砝码,为了做女人,她毫不犹豫地牺牲另外一个女人。其实,没有哪一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她最终仍不过是男人的玩偶,她的“慈禧太后”淫威只能对睇儿、倪儿、薇龙发泄。

其实“家”中女人,不管是郑夫人还是梁太太,都是丧失了母性的女人.她们被男权社会彻底异化,走不出男人的阴影,最后的结局不是被男权所同化,就是始终处于没有归宿的愤恨和痛苦之中.要么永远沉默,如没有存在过,要么以火山爆发的邪恶力量,伤害周围的人,她们是一群被男权社会控制的疯狂的女人。

家给人带来最大的伤害的莫过于生活在阴影下的儿女们,家对他们而言从来不是和谐温暖的港湾,“一级一级通向没有光的所在”几乎是张爱玲小说中子辈们共同的命运,《多少恨》中的家茵在最痛苦时带着希望来到上海这个城市,并且生活中似乎也有些希望的光点,但是隐约中有更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她那变态扭曲的父亲对她的无理纠缠和压迫使她纯洁的爱情变得面目全非,她的乞求丝毫不能博取父亲的心。“家茵所到这里,突然调过身来望着她父亲,她头上那盏灯拉得很低,那有叶边的白瓷灯罩如同一朵淡黄色的大花,在她头发上,深深的阴影在她脸上无情地刻划着,她像一位早衰的热带女人一般,显得异常憔悴”。这时家茵已经感到必然灭亡的悲剧,慌乱之中,只有匆匆逃亡,逃离父亲的阴影,也同样逃离给她光亮的爱情。《茉莉香片》中传庆被父亲、后母折磨得懦弱、苍白、阴暗而变态,他无力反抗的也将仇恨发泄在一个美丽的活泼的女孩丹珠身上,竟在有月之夜谋杀这位试图将他从阴影中拉出来的女孩.畸变的家产生畸变的人,畸变的人延续畸变的家。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时代,这样一个充斥各种力量的上海滩,在这样的家庭里,道德已失去约束;父亲不像父亲,伦理已消失;母亲不像母亲,亲情已沉沦;儿女不像儿女,希望已破灭。

张爱玲在小说的“家”中能够洞察人性深藏的丑恶,她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笔墨,对人性进行了力透纸背的描摹。张爱玲对人,对家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这种绝望反映到作品中便是对一个个美丽光环的消解,在无数作家极力讴歌的爱情亲情之中,张爱玲给我们呈现了温情脉脉面纱后面惨不忍睹的现实,这让人不寒而栗。

“悲剧意识是对现实悲剧性的意识,更使对现实悲剧性的一种文化把握”。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迷惘的威胁。”毋庸讳言,张爱玲是片面的,但她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达到了让人仰视的高度。她的小说照现了人性灰色的一面,但不应该认为作者是“消极”“厌世”的,正如胡兰成所说:“她不是以孩子气的天真,不是以中年人的执着,也不是以老年的智慧而是以洋溢的青春之旖旎,照亮了人生。”她冷静的叙述中,包含着诚挚的情愫,她把人生、情感看得太清太透,“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所以她能够原宥人的一切。

参考文献:

[1]袁兴国:“家”的解构[J],文艺评论,1999,(6).

[2]余斌:张爱玲传[M],海南出版社,1993.

[3]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南海出版公司,2001.

作者简介:劳丽君,女,安徽大学文学院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