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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以来东北工业题材小说叙事探究

时间:2024-05-07

翟星宇

内容摘要:新时期以来,东北工业的发展在改革开放进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为文化软实力,助推了东北工业的发展进程。工业题材文学作品呈现出叙事学领域涵盖的叙事交流模式,以“传统的情节观”架构故事,完成叙述交流。作家与读者的交流都存在“双隐性”的特征,呈现出叙述者与受述者的交流关系,彰显了东北工业题材小说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东北工业小说 叙事艺术 叙述交流

东北作为中国工业现代化的急先锋,有着共和国“工业长子”的美誉。东北工业在新中国的工业化历史发展进程中具有首屈一指的地位,这也为东北文学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和丰厚的创作资源。所以,在东北文学创作中,东北工业与文学创作的联姻现象已经不足为奇,诸多作家在作品中反映出历史现实、亲身经历和作家自身的精神与心灵世界,孕育了东北工业文学的深厚底蕴。

一.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传统情节观”式的结构

东北工业题材小说的情节结构设置基本符合叙事学的传统情节观。如草明的《原动力》、高满堂的《大工匠》、温恕的《工人村》、谈歌的《年底》、李铁的《工厂上空的雪》和《工厂的大门》等,都展现出传统情节观的两方面特征。一方面是将“情节”视为“故事”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是强调情节的完整性。此现象表明东北工业题材小说的创作彰显出传统创作的情节观。即亚里士多德以后、经典结构主义叙事理论之前的情节观。亚里士多德的情节观曾备受诸多叙事学研究者所瞩目,其提出作家以悲剧审美效果为目的对作品诸要素进行适宜编排,突出故事情节结构在安排上要全面完整,符合规律。同时将作家对故事情节结构的设计能力置换成实现叙事艺术效果的关键要素。由此观之,这种对事件的适宜编排为今后学者对叙事情节结构研究埋下了伏笔。在叙事学领域,情节观主要包含两部分内容。即讲述故事内容的“故事层面”和展现叙事技巧的“话语层面”。以此可以看出,这种理论突出强调了情节的内涵意义,将情节作为故事时间进行重置,而不是故事内容。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指出:“‘故事仅仅是情节结构的素材而已,它构成了作品的‘潜在结构,而‘情节则是作家从审美角度对素材进行的重新安排,体现了情节结构的‘文学性。”[1]可见,叙事学家认为情节不等同于故事内容,故事只属于现实生活素材提取的结果层面,而情节却是属于蕴含艺术技巧并具有丰富表现力的层面。

传统的情节观从本质上强调了作家对事件编排必须遵循开端、中端、结尾三部分的规律。作家在选择和安排故事时,要将故事事件进行重新编排,对一些结构不清晰,严重依附于时间条件的事件必须以开端、中端、结尾的传统规律进行选择、筛除和重置。从东北工业题材的小说创作中可以发现,依照个人生活叙述或传记类的题材寥寥无几,因為个人生活或传记多依照史实事件以时间顺序进行排列。这种叙事方法显然不能与读者形成有效的沟通交流,因为此模式会使读者随着主人公经历或者作家叙述经历流动而流动,不能融入自身情感和意愿。所以,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想要充分表达自己的经历和情感,并达到感染读者的效果,势必要对故事情节进行精心筛选和设计,才能重现工业生活的各要素和反映本真形态,与读者产生共鸣。

李铁《工厂上空的雪》的结构是多条线索交叉并行结构,以“工厂青年刘刚烧死事件”作为开端,以“刘雪接班当上广播员”、“我与流血鲁达三人的恋爱关系”、“刘雪被强暴未遂,找寻目击证人”为中段,以“证人就是我”、“刘雪与鲁达分手”、“刘雪死亡”为结尾,进行了事件的重组和安排。温恕的《工人村》,虽然以编年史的结构方式展现了新中国六十年来产业工人生产生活的真实图景,但在结构的设计上仍然不断地进行重组和安排,通过重组张凤林、冯眼镜等几个普通家庭不同寻常的人生故事,演绎出邻里之间丰富的情感纠葛。这种结构的设置表明,新时期东北工业题材小说的情节结构正朝着更具审美旨趣的情节图式方向发展,展现出耐人寻味的工业文化意蕴,体现了当时工人群体的坚韧、刚强、正义和伟大,与读者产生了良好的共鸣效果。

“小说是形式的艺术,为了构建完美的艺术形式,小说家应该从结构层面对素材进行重新安排,小说的创作就是一个对素材的‘筛选过程。”[2]我们可以看到,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在创作过程中会以“传统情节观”的方式对素材进行重新安排。李铁采用三段法将杂乱无章的事件进行了重组,高满堂的《大工匠》中,将肖长功、杨本堂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红火的锻件、赤诚的心、毫厘之间兄弟斗乾坤的故事进行重设,给予肖、杨二人一身绝技,包括将肖玉芳与杨老三的爱情故事、萧家大儿媳和二儿子的遭遇等错综复杂的结构进行构建,达到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这种设计不仅形成作者与读者之间有效的叙事交流模式,而且还彰显出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以“传统情节观”叙事结构,努力揭示工业化社会人的精神世界以及本质力量,并以此作为人在工业生产活动中实现自身发展与完善的动力。

二.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者与读者的“双隐性”

小说作为叙事交流艺术展现的重要载体之一,能够凸显出作家与读者讨论交流的过程,进而探究其交流形式下的叙事效果。芝加哥学派领军人物布思便把作者、作品、读者看做叙事交流的三个基本要素。从本质上讲,叙事在创作中起到交流的作用,方便作家向读者传递信息和表述意义。作家的创作蕴含着叙事交流的过程,涉及了信息的启动与传递和被动与接受的过程。不言而喻,文本叙事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叙事交流的“叙述者”和“受述者”的关系,无法像日常生活语境中一样直接发生,而是借助了一定的载体,这包含了叙事文本,即文学作品。在叙事交流的过程中,作品出现了作者与读者的“双隐性”问题,即“隐含作者”和“隐含读者”。作家在作品中经常通过隐含作者展现“镜像之我”,以特定的方式暴露作者本人的情愫。例如,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往往以工人的身份或主人公视角进行叙事,《工厂上空的雪》中的“我”,《安全简报》中的“我”,《带头微笑》中的陆万志,《工厂的大门》中的刘志章,都展现了隐含作者的艺术魅力,能够让读者感受到工厂里散发出的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这既有李铁《工厂上空的雪》、《工厂的大门》的工人们劳模精神和协作精神,又有草明《原动力》中东北工人的热情、粗犷和建设东北工业的创业精神。同时,程树榛的《钢铁巨人》和《春天的呼唤》,也通过隐含作者的叙事手法,将东北黑龙江大庆油田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铁人精神和协作精神展现出来。这种隐含作者叙事交流模式,在工业文学的叙述中颇为常见。

隐含读者的出现是对于隐含作者而说的,隐含作者内心经常会将读者作为自己的预期理想对象,以期让两者保持协调一致,这是作家创作在文本中体现的预设效应。隐含读者能够实现隐含作者的预期理想,适时与隐含作者协调同步,能够达到理解作品的主旨意蕴、情感内涵和故事内容的作用。由此观之,隐含读者重点表现出作家创作目的和彰显意图的作用。如在孙春平的《陈焕义》《陌生工友》和《太平世界》等小说中,通过隐含读者的设定,能够使读者感受到下岗工人的无奈与辛酸。陈焕义在工厂倒闭后自谋生路,做起了修车工;聂家祥(《陌生工友》)工厂倒闭后下岗蹬起了三轮车;《太平世界》的赵师傅成为下岗工人后,做起了看护工。作家在创作之时就在这些工人身上将隐含读者予以构设,预期隐含读者应该能够感受到下岗工人们的诸多艰辛和对生活的无奈,以及对生活的不屈和美好的期待。然而,恰恰是这种叙事交流模式,让读者体会到了真实作者的坎坷经历。这与孙春平当过铁路工人、下过乡、做库管员的经历是符合的。

隐含读者的作用在叙事交流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虽然读者可以通过阅读体会作家们的生活和情感经历,如果未发现隐含读者的存在,那么阅读体会也是不尽然的。因为“生活中的真实读者往往难以达到对隐含读者的要求,更何况每个人的不同经历和不同立场会阻碍真实读者进入文本预设的接受状态。”[3]但隐含读者只是文本预设的阅读位置,叙事交流的过程中,实际接受者就是真实读者,所以读者在品析作品本身意义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放在隐含读者的位置上,将“读者认为”置换成接近于“隐含读者认为”。尽管如此,在实际的阅读中,读者只能尽全力的无限接近文本预设的理想读者的位置,现实中的两者还是会存在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不会影响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与读者之间的交流。正如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李宏林所说,“要努力用笔去揭示一段社会历史的本质,把历史上的混乱的一页撕下一角,让人们对这历史长做回顾,以便于我们去追求明天。”[4]他们身上映射的工业精神和经历,是许多真实读者感同身受的。

三.叙述者与受述者的交流关系

叙述者与受述者是叙述过程中信息传递与接受的发出者和接收者。“叙述者”是讲故事叙述的人,“受述者”是理解体会故事的人。这充分表现了叙述者与受述者在信息传递过程中的交流关系。另外,叙述者与受述者两个关键因素都内蕴在文本中,从而在作品层面可以寻觅出两者的交流关系。所有叙事语篇都有叙述者,不同的是,文本故事的叙述视角有所不同,一部分是以限制视角的“我”进行叙述,而另一部分是由上帝式的全知视角进行叙述,完成交流的目的。例如,限知视角的叙述中,《工厂上空的雪》中,以“我”的视角描绘刘刚被烧死、刘雪的不幸遭遇。《安全简报》中,以“我”的视角描绘,以安全简报为线索,演绎出工人们的人性弱点和生活遭际,工厂事故处理的“潜规则”现象。《梦想工厂》中,以“我”的视角,虚构了一个叫赵吉的人物,以此叙述故事的内容,让受述者感受到赵吉这个人物的传奇经历。有时作家也会以上帝式的全知视角进行叙事,如李铁的《工厂的大门》中,展现了工人刘志章的生活经历。王立纯的《月亮上的篝火》,描绘出石油工人的守望,为祖国找学石油,摆脱贫油庙贫油的帽子,流露出工人们的坚守和执着。李铁的《独木桥》中,女工经常被领导胁迫,呈现出人性的弊病。《杜一民的复辟阴谋》中,工人们为了避免下岗,努力讨好班组长杜一民,甚至到最后互相检举揭发,展示了人性的宿疾。

讲述故事需要声音,观察故事需要视觉和听觉。因此,作品中叙述者常借用人物的视觉与听觉观察洞悉世界。如《工厂上空的雪》中写道:“四年前的一个冬天。我所在的那家工厂发生了一起人身事故,一个青年工人被活活烧死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生产现场的一根油管漏了,油压很高,漏出的油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汨汨的往外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火像一朵骤然怒放的红色花朵一样升腾起来,瞬间就将刘刚吞没了。”[5]这是回顾性叙述,四年前的一个冬天,发生了烧亡事件,通过视觉和听觉观察故事进展情况,而叙述者放弃了现时的叙事角度,而从回顾性视角聚焦以前的故事。读者受到影响,跟着事件的发展脚步与主人公“我”一起担惊受怕,惶恐不安,逐步发现造成事故的原因,产生了悬念和较强的故事性与戏剧性,为后面的叙述奠定了基础。通过这样的叙述,受述者的震惊与惊吓和读者的感受相契合,这是叙事交流成功的结果。

在李铁的《安全简报》中描绘出刘洪力触电身亡的事件。随后,叙述者通过观察,叙述了我在办公室,放下了手中的安全简报,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我也可以释然了。此叙述使受述者的情感和心理状态的展现出来,读者会发现刘洪力的死归咎于“我”的愧疚与自责。“我”作为公司安监处的负责人,明明知道事故处理中死者常常变为责任者,读者可以感受到“我”为了爱情和正义站出来,替已故的刘洪力揭露真相,但我还是失败了,退缩了。故事的叙述到这里,文本中受述者渲染出的情感氛围是无奈与愧疚。同样,读者也能深深的体会到“我”的万般无奈和自责。这种读者也能感同身受的现象是受述者在文本中起到的作用。

叙述层之间的结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叙述交流的效果。文本中叙述者与受述者基本是同步的关系,两者的关系映射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关系,这种沟通与交流利于作品情感的流露,易产生共鸣。无论读者是否具有工人经历,都会感受到东北工人的热情与粗旷,石油工人的坚守与执着,改革潮流中工人的人生震荡以及工人人性的审视与思考。正是因为叙述者与受述者之间有效的沟通与交流,读者才会感受到工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大大小小工业人生的生活百态和苦辣辛酸,关注工人群体的生存境况,深入挖掘工业语境下的人性冲突。

新时期以来,东北工业建设为改革开放的不断迈进奠定了一定的基础。虽然东北工业出现了“辉煌——衰落”的瓶颈期,但前进的步伐从未停止。东北工业文学作为工业发展的软实力,无疑会在文坛上书写出绚烂的篇章,提升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的审美品格和创作动力,从而间接助推东北工業的现代化进程。工业题材小说在当代文坛是作品数量较少的群体,“‘工业题材难写,因为写工业题材总不可避免的涉及许多生产技术问题,有许多技术问题比较复杂,隔行如隔山,作者难写,读者难读,这是写工业题材的作家体味到的‘个中甘苦。”[6]然而东北工业题材小说作家为了克服这一难题,与读者之间形成有效的沟通与交流,特以“传统情节观”、“叙事的‘双隐性”和“叙述与受述的紧密结合”等叙事交流模式向读者表达出了他们的心声。作家记录了中国东北工业史的发展变化和东北工人的人性状态与生活境况,展现出令人赞叹不已的工业精神。

参考文献

[1]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43.

[2]亨利·詹姆斯.小说的艺术[M].沈阳:东北大学出版社,1984:6.

[3]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77.

[4]连秀丽,王立纯“要想往前走,还得靠你自己”——王立纯访谈录[J].文艺评论,2002(6):56.

[5]李铁.点灯[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215.

[6]孙自筠.也谈工业题材小说歉收原因[J].学习与探索,1983(06):110.

基金资助:2020年度黑龙江省省属本科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新时期以来东北工业题材小说的叙事艺术研究》,课题编号:2020—KYYWF—0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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