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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永恒里寻找意义

时间:2024-05-07

“抽屉里诗稿积存已久/压住了多年不约而同的声响/等待破土/把自己放进风暴中心/期待在异乡能邂逅一次回馈”(《读者》),这几句诗行里描述的情形,很像梁鸿鹰对自身诗歌写作史的一个概括。他还从诗意客体的角度说出了诗歌写作的一个“秘密”:“诗意躲藏压迫”。的确是这样,人可以被压抑,甚至可以主动压抑、敛藏自己对某种文学的冲动(通常这种冲动都是潜意识的),但是“诗意”本身是压抑、掩藏和围剿不了的。无论时间多么久远,她都在“等待未来生长出一张张白纸”,让你“为一次(从前的)认知完全缴械”。

诗歌的写作与其他文体不同,追寻意义是其重要内核之一。梁鸿鹰的诗歌写作是追寻意义写作的典范之一。不过,不同的是,他常常在日常事物或者场景里通过捕捉“永恒”的角度而为之,然而又不是刻意而为。但恰恰是这样一种捕写的状态,给诗歌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给阅读者的心灵带来别样的触动。用诗人自己的诗句表述,即是:“像在永恒里寻找意义”。一个“像”字,透着诗人写作的妙心和机心在里面。当然,难度也寓于其中了。

该诗句出自诗人的作品《地铁所见》。诗歌共三节。第一节叙述在地铁中所看到的“母亲”“妻子”“丈夫”“一个光脚的胖子”的具体所为,然后铺垫出一个貌似“永恒”的总结:“世界看上去像每一天那样依然很好”;第二节,通过个人思维在呼啸声中的清醒延宕,一方面调侃“拥挤在不拥挤中”的尴尬处境,一方面又通过对具体人物(播音员、前往补习班的孩子)的细节描写和议论来试图捕捉某些“永恒”的东西;第三节紧接二节,引入另一个人物——一个“装修工”,并且从他的身上延宕出更加深刻的思考:“装修工提着铁桶与行李/像在永恒里寻找意义/一身假迷彩如同幻兽倾听/童话里的动物与挑夫合起伙来偷袭/迷失于腿上的溃烂与悬殊”。我读之后,有两个深切的感受,一是对“装修工”境遇上的,内心里五味杂陈;一是对诗人写作技法上的,内心里由衷佩服。具体地说,透过诗人对“装修工”的刻画,我们对这位“装修工”及他生活的艰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联想;同时,我们从中感受到了诗人想象力和用词遣句的功夫了得,字里行间全都溢满了张力和令人“观复”的可能性。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对意义的追寻,并非刻意而为,而是诗人在乘坐地铁时由所见所闻即兴感发。其实对于“意义”本身,诗人也意识到这一点:“意义如果被刻意创造/磨平后便是教训”(《意义》)。反而是这种出乎自然的兴发,给诗歌带来了蓬勃的生机。当然,亦不能完全说“磨平后是教训”的“意义”毫无意义,一个人贵在认知和反省,“教训”的意义依然重要,只不过对于诗歌而言,它带有冲撞和撄犯的性质。

“一生如孤寂的流水盛宴/无一日肯于放弃灵魂选择伴侣”。这是梁鸿鹰在诗歌中对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绝佳概括。在诗歌《艾米莉·狄金森》中,梁鸿鹰对这位传奇的女诗人充满了企羡和仰慕之情。尤其是这位女诗人“乘阳光旅行的时光机器/种下数段彩色抑或苍白的思念/打开费城门窗/邂逅散落世间的牧羊人/让隐居遗留地编织好网格/小河驾着马车流向内省与自由”的这样一种生存状态,可能是诗人对浪漫主义的一种美好定格。只不过这种“定格”有其特殊的对象。在《梦见》一诗中,诗人的这种想象即受到了挑战。当然,这些都是诗人对生活或生存状态的一种习得性判断,并无什么诗学上的妨碍。

此处想借机指出的,是梁鸿鹰在诗歌写作上的状态表现。读梁鸿鹰的许多诗歌,我们都能感觉到其中充满了内省精神,如在《不善交往》和《读者》中,诗人对“不善交往”这一人际状态和个体的认知即是如此。当然,在很多诗歌中,我们也能感受到他诗歌写作的“自由性”,这种“自由性”不是指在题材或“词与物”选择上的“自由性”,而是指他写作状态上的渐近自然,以及运思上所呈现出来的游刃有余。他的诗歌总是在选择某种主题后,在一种自由的状态下,向下滑落,直至一种轻盈的结局到来。典型的诗篇如《艾米莉·狄金森》和《第一缕阳光》。这两首诗,一写个人所钦慕的诗人的生存状态,一写个人理想中的生存状态,或“甘醇”或“静美”,都写得异乎寻常,而又都附着在生命意义的内核当中。所谓“孤寂的盛宴”,我理解,可能是诗人有一种潜在的隐逸情结盘桓在内心里面。梁鴻鹰这类诗歌的写作状态,一如他描写艾米莉·狄金森时所说的“小河驾着马车流向内省与自由”。对于一个诗人而言,诗歌的书写达到这样一种状态,已然能够获得缪斯的首肯了。

赵目珍,青年诗人,批评家。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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