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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诗

时间:2024-05-07

孙文波

恍惚诗

孙文波

1.呼伦贝尔游补记

天低,云仿佛可摘。把玩一下

的意识冒出来。于是停车,抬头观望,

一朵像狸猫,一朵如白莲,还有一朵

犹如翘屁股的女人。随物赋形,

不免让人想入非非,草原如毯,可做大爱。

只是光棍一条只能空对空。

只能感叹天地有大美,而人的美高悬如风,

吹得凌洌。这时候需要一种转折。

精神世界的主旨,应该是可望而不可及,

搞得人永远在路上。

随意规划线路,歧路不是不可以走,

甚至走进一片象征主义的远景……说什么呢?

这里已不见风吹草低。人无远忧,必有近虑。

拴马栓成为绊脚石。

索性坐下,撩拨之痒令人憧憬远方;

放牧大海,与人共舞艳曲。

如此图谱,对应我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空是主义。重回车上,雷克萨斯如轻轻滚雷,

目的地,天尽头。在急骤的晃动中,一切

已像羊皮纸,被迅速地卷起、折叠。

2.接傅维短信告知温恕病逝后作

谈论死亡,我的禁忌。不谈论

已经成为习惯。突然,你来打破,

仅仅用一句短语:他走了。

这是晴日雷霆,抑或台风裹携暴雨?

他的脸庞浮出,一个精神,

细眯眼睛,在酒中欢。转而沉入暗黑,

只有尖锐声音拉锯般响起。恐惧。

我赶紧起身走至阳台看外部葱笼世界,

树在绿中摇曳,海水一片沉静。

还有几艘货船缓慢移动,呈现一种美。

我突然觉得,它们的存在,

让刚才我头脑中的图像,变得毫无意义。

走。或没有走。世界仍然是世界。

这一点我有体会;精神永远驾驭不了肉体;

肉体之痛,是不想痛,但更痛的痛。

近日我拼命不想痛,却脚在痛,

头在痛,胸在痛,肚腹在痛。不想不痛,

一想更痛。搞得我常常从睡眠中坐起。

痛,对于我,已经变成哲学问题。

3.恍惚诗

夜降临,海的动荡已不可观。

我的走动,仍在激烈的频率下进行,

一二三,默数中好多个路口已跨过,

有一瞬,我觉得自己是

走在永远的走中(不要嫌拗口)。

海已经不够想象;关于岛屿,关于鱼类,

关于鸟群,和起自海中心的台风。

现在,我更愿意想象自巳

在黑暗中有大自由,在海的对立面存在。

我的走已取消海的壮丽,或者海的深沉。

我早巳凌驾在海之上。

我的每一步都是跨越;一个海峡算什么,

一千个也不算。我走着,

在精神的绝对高度上走。我己经看到,

我在黑暗中有神的笑容,大过宇宙。

4.再谒郏县三苏园

死生契阔,大于书写。悲哉。

我只好说青森向南倾,亦是空望,

止于附会——还不如我低头徘徊,

看脚下坑洼,有人一步一个脚印如登云。

还有喧闹,惊了鸦雀。衬托出更大空寂。

的确空寂。让我想,“寂寞身后事”。

生前呢?尽是跋涉,伤心扔一路;

临渊面海。所谓欢乐,不过是强拗性情,

苦中寻访,成就别人谈资。

但,谈也谈不出新意。都是些腐朽。譬如酒美肉佳,

好月澄明。其实我已经看清实质,假风雅。

因为在这里风尚早已如崩。渲染犹如雾霾。

前路不旦岌岌,早已壑壑。

让我心如满园凋树,——只在风中哗哗。

闻,尖锐如针,睹,一片乱屏。真是好烦,好烦呐!

眼前晃动的,不过是一苍苍两茫茫。

三苏园,宋代伟大诗人苏轼及父亲苏洵、弟弟苏澈归

葬之地。位于河南郏县境内。

5.丙申年冬日读黄庭坚随手记

语言胡乱飞。意义成为想象的点缀。

我臆想听觉改造音乐,好似罡风劲吹。

形容者找到了古词源,看到泥沙俱下。

历史多面性,犹如剥皮的紫柚露殷红色。

我的咀嚼贪多嚼不烂。只好幻想有钢铁的胃,

吞下帝国的极权之冰,人性的太阳黑暴。

相似的场景来自战国、秦汉、魏晋,

文人行径总是一样,以为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

鼓荡政治。结果禁言禁行。流徙之途风雨蹂躏。

凋零的场面暴烈如狮虎,破坏了美。

不美,成为生之奥义。其实,我心里反对这些。

我宁愿是语言布衣。胸襟是缀满补丁的百褶。

腐烂、易朽,多好啊!不必顽固如石头。

说到石头,我目睹诗歌山崩,碎片飞如鸦群。

短暂的壮丽惊心动魄。令思想动摇如水。

我知道,我胜任不了为它做记录的角色。

我啊,思想一生,仍如保洁员。只配拿扫帚

扫扫语言的边边角角。找不到历史的边界。

(选自《山花》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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