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胡光宇 郝涂根
《莎乐美》中的伦理道德观
胡光宇 郝涂根
《莎乐美》是英国剧作家和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的最后一个剧本,也是他最成功的一个悲剧。本文将采用文学伦理学的批评方法,分析《莎乐美》剧中的伦理道德思想及主题,从宗教伦理和社会伦理的视角来思考王尔德的“人生艺术化”伦理观。
伦理道德 人性 神性 情与理
“道德”(moral)和“伦理”(ethics)是意义相近的一对词。我们可以从词源来理解它们的内涵:“伦理”源自希腊文的ethos一词,“道德”源自拉丁文的mores一词,两个词所表示的都是“习惯”或“风俗”的意思。个体或群体的伦理或道德不仅仅在于他们习惯上或风俗中的所作所为,而且在于他们思想中认为什么是合适的、正当的行为。柏拉图指出,文学“摹仿德行”[1]。文学作品是形象的社会舆论。文字学作品中的伦理道德内容也反映着作者本人的道德倾向影响着其文学创作。对于社会道德的建立和人们道德观念的培养,文学发挥着特殊而重大的作用。在这种意义上,车尔尼雪夫斯基指出,“艺术成了人的一种道德的活动”[2]。斯达尔夫人甚至说,“文学批评就时常是一部伦理学概论”[3]。因此伦理道德批评也就成为一种重要的批评类型。道德批评在人性的培养上具有一定意义。
从横向来看,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社会,乃至不同地区,伦理道德观各有不同;就是在同一社会、同一民族、同一国家、同一地区,哪怕有所谓公德的确立,但也未必能使所有公民或社会成员达成一致的共识。从纵向来看,在不同历史时期,在不同时代,人们的伦理道德观多有改变。在我们今天欣赏的某些东西,在一百年前可能要遭到声讨,在一千年前可能要受到处罚;反过来也一样,在过去认为很好的东西,在今天可能被我们认为是荒谬之极。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观念如何不同,伦理道德的规则和判断跟社会人生的问题都有关联,并直接影响人类的行为、品质、制度和生活方式。我们需要客观的从历史的角度看待《莎乐美》剧本中所反映的社会伦理道德观的进步意义和局限性。
莎乐美是朱迪亚的国王希律·安提帕的续弦希罗底的女儿。希律王十分迷恋继女莎乐美的美貌,为让其跳七层面纱之物,以致以施洗者乔卡南的头为许诺。莎乐美无比任性,对乔卡南由爱生恨。她吻不到活着的乔卡南,最终吻到了死去的乔卡南。出生于新教家庭的王尔德一生与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曾经说过:“我用两个主题表现我自己:基督与艺术生活。”[4]维多利亚时期,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在地理、生物和历史科学的新发现面前,正统神学节节败退。如莱尔的《地理学原理》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对上帝创世说的冲击巨大。这场科学对神学的战争以科学的胜利而告一段落。伴随着神学败退的是整个社会全面的信仰危机。对上帝的怀疑和对整个社会黑白颠倒善恶不分的针砭在《莎乐美》中五个犹太人的对话中可窥见一斑,如犹太人之五所言:“上帝做过些什么谁都不知道。他做事是很神秘的。也许我们称之为恶的东西其实却是善的,而我们称之为善的东西其实却是恶的。谁都没有办法弄明白。我们所做的就是接受所有的事情。上帝的确是强大的,他对弱者和强者一视同仁地予以摧毁,从不对任何人另眼相看。”上帝其实真的就是为了维护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利益而像碾子碾麦子一样碾过弱者和强者。宽容一切的道德标准既隐含着对维多利亚时代社会道德的不满,同时也反映着这一时期权贵阶层的假冒伪善,虚与应付。成功者过往的罪与恶可以被宽容和忽略。这一点在犹太王希律身上可以体现。希律王暴食贪杯,他很喜欢喝酒,藏有三种不同的酒。一种来自于希腊的萨莫色雷斯岛,那酒是紫色的,就像凯撒的斗篷。第二种来自于塞浦路斯,颜色跟黄金一样,第三种来自于西西里,颜色红的像血。希律王骄奢淫逸,觊觎莎乐美的美貌。他把自己的兄长,也就是希罗底的第一任丈夫关押在同样关押先知乔卡南的水牢里整整二十年,最后把他给绞死。希律王在自己花园的爱神木和丝柏树之间豢养着一百只白孔雀,就连凯撒和世界上任何一位国王都没有这样的一群孔雀。他拥有的珠宝就更让人目不暇接。像一串月亮连在一起的珍珠项圈。葡萄酒色的紫水晶。黄的像老虎眼睛,粉的像鸽子眼睛,绿的像猫眼的黄玉。以及玛瑙,蓝宝石,橄榄石,绿宝石,翠玉,红宝石,缠丝玛瑙,鹦鹉羽毛做的扇子,鸵鸟毛织的长袍,珠光印花的藏宝箱里的绿松石,琥珀杯,水晶鞋,赛里斯的披风,最高祭司祷告时戴的披巾,圣殿的帐幔。所有这些渗透着“致命激情”的胜利的战利品在王尔德的笔下都变得可以接受。正统基督的道德神学面对人性当中的贪婪与恶也变得不堪一击。社会对道德的大力倡导同现实与社会的背离让我们有更多的感悟和思考,同样质疑着维多利亚时代传统道德体系的价值与意义。善于恶,美与丑等传统的伦理道德概念变得模糊不清,在过度追求物质财富的同时,人性中的邪恶的一面也展露无遗。
朱光潜先生说过,人类如要完全信任理智,则不特人生趣味剥削无余,而道德亦必流为下品。严密说起,纯任理智的世界中只能有法律而不能有道德。纯任理智的人纵然也说道德,可是他们的道德是问理的道德(morality according to principle),而不是问心的道德 (morality according to heart)。问理的道德迫于外力,问心的道德激于衷情,问理而不问心的道德,只能给人类以束缚而不能给人类以幸福。莎乐美的情是发自内心的衷情,是真性情,因为它敢于与世俗抗争,与命运搏斗,为了获得乔卡南的爱和瞬间的情欲而不惜一切代价,真可谓惊世骇俗。乔卡南在她眼中如刈割者从未光顾的田地上种着的百合,像犹太山上的皑皑白雪,如阿拉伯皇后花园中的玫瑰,像晨曦踏上树叶的脚步,月亮躺在大海怀里时的呼吸。亚里士多得学说认为因为我们生活中具有快乐和痛苦,我们就采取相应的行为,我们追求给予我们快乐的事物,而避开引起我们痛苦的事物。边沁强调每个人都是社会中那独立的一个,在追求自身的利益和幸福时,他既不能代表其他任何人,也绝不能被其他任何人所代表。边沁以一种新的方式强调了人的自然法权精神,即个人的自由精神、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精神和社会的民主精神。边沁说,在维护自身利益、争取生存幸福的权利这一点上“每个人就是他自己的律师。”基于此种观点,莎乐美不畏父权的强大,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的行为中最为让观众产生强烈反感和恐惧的部分便是借希律王之手,在舞台上端着称有乔卡南的头颅的银盘子而吻乔卡南的唇的这一场景。正如荀子的观点,“形不胜心,心不胜术,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荀子·非相》)莎乐美的为人正如年轻的叙利亚军官的描述,她就像一只迷路的鸽子,一朵绽放在风中的水仙花,一朵银白色的花朵。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她生性美丽娇艳,确如一只彼岸花,莎乐美和乔卡南的爱恨情缘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最后以自己的毁灭来为这份爱画上句号。这种凄然壮烈的美亦让世人为之震撼。彼岸花太美,莎乐美对情的执着总会让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感觉它和罂粟很像,其自身本身没有任何过错,是人为自己的思想行为找了一个借口。它们承受了太多不公平的指责,缺少太多真心的祝福。我们应该知道理智的生活是很冷酷的,很刻薄寡恩的。乔卡南是真理的化身,理智指示他应该做的事甚多,而他实在做到的还不及百分之一。乔卡南的理性从追求和献身精神方面而言,不可否认是值得世人尊敬和仿效的。但从对情感和女性的态度上,他却显现了浓厚的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倾向。所做到的那百分之一大半全是由于有情感在后面驱遣。纯信理智的人天天都打计算,有许多不利于己的事他决不肯去做的。历史上许多侠烈的事迹都是情感的而不是理智的。当然莎乐美的真性情也有偏狭的一面。我们要正确对待理智与情感。以客观审视的态度来对待周遭的人和物。可谓“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王尔德《莎乐美》的整体策略上弃实就虚,重写意而轻写实,对情节只用寥寥数语加以点化,以象征主义手法把气氛渲染到极致。莎乐美神秘,恐怖而又夹杂着超现实的浪漫主义气息扑面而来。建立在功利主义和福音主义基础上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主流道德受到挑战。在肯定其促进社会发展和稳定的同时,我们不能忽视其对人性和自由的压抑,极端个人主义的膨胀和社会存在的普遍虚伪。我们应怀有一颗赤子之心,正确的对待自身的感性与理性。因为理性的东西所以靠得住,正是由于它来源于感性。在理性的框架内,我们应该把对情的追求扩展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用情来引导无情的人,对无情者以情导之,做一尊能感动自己亦能渡世人的情佛。
注释
[1]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74页。
[2]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与美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02页。
[3]斯达尔夫人:《论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4页。
[4]阿克罗伊得:《一个唯美主义者的遗言:奥斯卡·王尔德别传》,译林出版社2004版,第37页。
(作者介绍:胡光宇,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教学法和翻译;郝涂根,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英国文学和英语教育教学研究)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维多利亚中后期文学与民族道德的重构研究”(AHSKY2014D110)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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