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7
何丽丽
“蒜酪蛤汤”“俗”元曲
何丽丽
本文分析了元散曲作为通俗文学的主要特点:语言方面体现在词语的浅俗和口语化上,以及方言俗语、衬字的运用上;内容方面主要表现世俗生活的众生相和有趣之人、物等;在表现方法上以直露显明为特色。
元散曲俗特点
词到了南宋后期,由于词家远离现实生活,片面地追求文辞的工丽和音律的妍美,日趋衰落。金元之交,一种从民间长短句歌词衍化而来的新的诗歌体式逐渐在北方形成,入元之后迅速流行,这就是散曲。散曲在当时属于俗文学,不登“大雅之堂”。我们从散曲最初散发着浓郁乡村气息的曲调名称如【山坡羊】、【豆叶黄】、【干荷叶】等就可以得到简单的印证。元散曲以其通俗的语言、世俗的内容、表现方法的直露,形成了直白浅俗的境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蒜酪蛤汤”之味。
首先,元散曲的“俗”,体现在语言的运用上。清人李渔在《窥词管见》中说:“诗有诗之腔调,曲有曲之腔调。诗之腔调宜古雅,曲之腔调宜近俗。”运用通俗的语言描俗景、叙俗事、写俗人、抒俗情,乃是元散曲语言艺术的根本特征。
一是表现在词语的浅俗和口语化上。如张养浩的两首用【山坡羊】曲调写的“怀古”小令中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和“赢,都变了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语言通俗质朴,谁都看得懂。卢挚的【双调·蟾宫曲】《田家》:“沙三伴哥来嗏,两腿青泥,只为捞虾。太公庄上,杨柳阴中,磕破西瓜。小二哥者昔涎刺塔,碌轴上淹着个琵琶。看荞麦开花,绿豆生芽。无是无非,快活煞庄家。”这里用简练白描的笔法和质朴的口语,为活泼、憨厚的农家小伙画形,清新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其语言与内容情趣十分合拍。
二是表现在方言俗语的运用上。方言俗语是人民大众口语中常见的词句,比较精练、生动,富有表现力。如高克礼【越调·黄蔷薇过庆元贞】《燕燕》,写燕燕为拒绝诱奸对官家公子卑劣行径的反抗的一段,就连用了当时的口语,“唬得我惊急列(惊慌之态)蓦出卧房门,他措支刺(慌忙)抓住我皂腰裙,我软兀刺(软软地)好话儿倒温存。”在元散曲中常用的方言俗语,还有“颠不刺”(“颠”有轻佻、风流的意思,“不刺”,是方言的语助词)、“无巴避”(意为没来由,无缘无故)、“决撒”(败坏、破露、决裂)、“没头鹅”(形容慌张无主的样子)、“酩子里”(暗地里、突然地)、“倒大来”(绝大,到头来)、“兀的不”(怎的不)等等。另外,带有北方方言色彩的“不中、好歹、囫囵、情受、夜来、出落、不着调”等,今天北方人民口语中仍可见。
三是表现在衬字的运用上。散曲在曲谱限定的正格之外,可以自由增加衬字。加衬字解决了诗词的固定调格与语言要生动活泼之间的矛盾,增强了语言的灵活性、通俗性,使创作者有更大的自由,描景状物、叙事抒情更能得心应手。如关汉卿的【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第一句七个字应是“我是一粒铜豌豆”,实际是23个字;第二句七个字应是“钻入千层锦套头”,实际是30个字。由于大量衬字的加入,就把关汉卿那坚决不服老的态度,抒发得淋漓尽致。
其次,元散曲的“俗”,体现在内容的构成上。
一类作品通过描写那些为生活而奔忙的市井人物以及平民百姓的喜怒哀乐,表现世俗生活的众生相。这类作品最经典的要数马致远的【般涉调·耍孩儿】《借马》,作者以一个吝啬鬼的口吻,通过一系列表情、动作、对话的表达,惟妙惟肖地塑造了一个爱马如命的典型形象。当别人“出言要借”他的马时,他不借又怕“恶了弟兄”,“反了面皮”,所以“对面难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答应借,临行时又百般叮嘱,何处拴马何处骑马,如何照顾马的吃喝拉撒等描写,将这位吝音人的心理活动揭示得淋漓尽致。如杜仁杰的套数【般涉调·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描写乡下人进城,见勾栏前“吊个花碌碌的纸榜”,“闹攘攘人多”,而好奇进入勾栏看戏的经过,乡下人,没见过勾栏,更没看过戏剧演出,于是戏台成了“钟楼”,演员的装扮和脸谱则成了:“裹着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人物的表演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最后又被“一泡尿,爆的我没奈何”而退场,把这个庄家初次看戏时的神态、心理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元散曲中还有大量描写妓女生活的作品,这些沦入社会底层的女性成了作家心仪和赞美的对象。如回族散曲作家萨都拉的【南吕·一枝花】专写妓女毗廊,他的笔下妓女美丽、端庄、健康,全然没有了以往士大夫对妓女所持的偏见与鄙视,表现出文人们自身伦理教条的淡薄与人情的归复,说明了他们在与一般民众,尤其是市民阶层接触的过程中,人生观念和审美情趣发生了的显著变化。散曲作家将这些市井人物表现得如此真切可信,这是以往抒情文学中从未有过的。这些个常人、俗人,散去了高贵华美,不见了超俗飘逸,处处显示出与传统迥异的美学情趣。
一类作品是用“插科打诨、幽默诙谐”的手法描写文人。元代文人由于现实的重压和摧残,从四民之首的位置跌落到社会的底层,当时有所谓“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的说法。生计的困扰、希望的破灭、自我位置的失落,使他们产生了“愤世”、“玩世”的思想。他们以一种“万物皆备于我”的游戏态度,以自嘲的方式发泄内心块垒以求一快。关汉卿在【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中,以“浪子班头”、“郎君领袖”自居,对自己的生活方式与追求做了大胆而又生动地展示。在元代,文人隐居避世成了一种时髦的举动。薛昂夫的【正宫·塞鸿秋】“功名万里忙如燕,斯文一脉微如线;光阴寸隙流如电,风霜两鬓白如练。尽道便休官,林下何曾见?至今寂寞彭泽县。”一方面追名逐利,一方面故作清高,虚伪奸诈,既滑稽又可恶,怪不得作者要感叹“斯文一脉微如线”了。
在描写爱情方面,元散曲作家转向了芸芸丛生世俗而平凡的爱情。如兰楚芳的【南吕·四块玉】《风情》:“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哪里只有才子佳人才能有爱,村(蠢)的丑的只要意气相投,照样是天上才有的美侣仙眷。散曲作家笔下的爱情,不仅是感情的波动,还包含着肉欲的描写,如白朴【中吕·喜春来】《题情》:“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读书,相偎相抱取欢娱,止不过迭应举,及第待何如!”功名利禄比不上两性的欢悦,体现的正是市民阶层的婚恋观。这类作品还有贯云石的【中吕·红绣鞋】、刘廷信的【双调·折桂令】《忆别》等。
此外,元散曲中还有一些作品用奇特的联想,畸形的夸张,荒唐的赞美,粗朴的语言,描写有趣之人、物,可笑之情、事。例如:王和卿【双调·拨不断】《长毛小狗》,“丑如驴,小如猪,山海经检遍了无寻处。遍体浑身都是毛,我道你有似个成精物,咬人的笤帚。”讽咏对象是长毛小狗,曲以比喻大写其丑、遍身毛的特征,又用“咬人的笤帚”联想作比,让人开颜一笑。《咏秃指甲》、《咏跳蚤》、《蚊虫》、《鞋匠》、《驼背妓》等等,都是这一类作品。
另外,元散曲中也有一些低俗的作品,如《嘲女人身长》、《胖妻夫》、《偷情为获》等,露骨的色情与鄙陋不堪的调谐打趣混为一体,以期寻求一种低下的刺激和庸俗的取乐。但这只是少数,不代表元散曲的主流。
再次,元散曲的“俗”,体现在表现方法的“直露显明”。元散曲常用直陈与赋体,直陈其情。如杨朝英的【双调·湘妃怨】:“闲时高卧醉时歌,守己安贫好快活,杏花村里随缘过。胜尧夫安乐窝,任贤愚后代如何。失名利痴呆汉,得清闲谁似我?一任他门外风波。”此曲一方面用赋的手法直叙其隐居生活,一方面直言“好快活”、“得清闲谁似我”的欢快知足之情和不问世事之思,直露明白,毫无蕴藉。卢挚的【双调·蟾宫曲】:“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五十岁除分昼黑,则分得一半儿白日。风雨相催,免走鸟飞。子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此曲用赋体为人生算了一道减法题:百岁光阴,常人难活七十岁,这就去了三十年。七十年再除掉十年不懂事的孩童时代,去掉十年衰弱的老年时期,只剩下五十年。五十年再去掉一半黑夜,所余无几。因此感慨之余,末句以直陈法明确道出了及时行乐的浅俗之理。这些曲子用赋体直陈之法来写,语句浅近而精警。
总之,元散曲以通俗的语言、世俗的内容、直露的表现方法,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元散曲浅俗、诙谐的典型风格。元散曲的听众主要是市井儿妇,所以追求“蒜酪蛤汤”的“俗”味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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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何丽丽,河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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